那颗头飘远了一些, 时而痛苦,时而迷茫,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始终没办法说出来话。
易迁心中一动,上前一步,突然换了个手印,在胸前画出一张符,按到了头颅的顶上。
金黄的光芒如醍醐灌顶般直冲而下,将整个头颅覆盖。
季峰傻傻地看着,一时间都忘记哭泣,然后他看到,那颗被黑气缭绕,苍白丑陋的头,慢慢变成了照片中的样子。
她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化,就是季峰的记忆中那样。
女鬼的戾气很容易就消退了,出乎了易迁的意料。毕竟她是一只恶鬼,所有的意识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记得季峰,还能被季峰的一声“妈”喊地恢复一些神智。
易迁心中有些柔软,等视线转移到傻眼的季父,同样也会坚硬。
莫汀航和纪瑶挪到易迁身后,颤着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易迁刚要说话,怀中的魂盘突然发亮,低头一看,那魂盘指着头颅的方向,亮得耀眼。因为消除了她的怨气,由恶鬼变成了普通的生魂,她也可以入轮回了。
“罗如素,我送你上黄泉。”他平静道。
罗如素一顿,只一个眨眼,她的脖颈以下,身子慢慢浮现出来,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魂魄。
季峰激动地站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需要低着头看她了。
离别时,他还小,需要妈妈弯下点身子才能牵着手,而现在,他伟岸的肩膀似乎终于能替她遮风挡雨。
但他连妈妈的手都没办法牵上了。
季峰抱了个空。
“你已经死了十四年,今天终于得见天日,可以安息了吗?”易迁问。
罗如素转过身,感受到易迁身上的压力,不自觉地恭敬起来,弯腰鞠了一躬,但再抬头,眸中狠戾一闪而过。
“如果这个人可以死!”她指着地上还躺着但已经昏过去的季父。
易迁看了季峰一眼,发现他小心翼翼地站在罗如素身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连脸上的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
“你是怎么死的?”易迁终于问出这句话。
罗如素昂起头闭上眼,似乎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
……
等季峰听完罗如素的话,整个人都木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像,下一刻,却像爆发的野兽,转身在房中一扫,仿佛在找什么。
他看到亭子脚边的菜刀,扑过去一把拾起,转身就要砍他爸,被更早一步的莫汀航抱住。
“他把我妈分尸了!他居然把我妈分尸了!”
季峰疯了,他一直喊一直喊,尾音打着颤,却一声矮过一声。
莫汀航死死不撒手,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阻拦的话,安慰的话,冠冕堂皇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可他是一名警察,这里面谁都可以不拦着季峰,只有他不可以。
“小峰。”有一声温柔的叫喊。
季峰的身子突然就僵立在那,他不敢回身,也不敢说话。
“小峰,你得好好的,”罗如素看着季峰的后背,眼睛闪着亮光,“为了这个畜牲,不值得搭上你。”
易迁听着这声温柔的劝阻,心里凉凉的,过一会儿又热热的。
无心的人最恐怖,哪怕他遇见了世上最令人愤怒的事,都可以保持冷静,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反击,以获得最大的利益。但易迁盯住罗如素的肩膀,看到她身体细微的抖动,一只鬼,她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冷静。
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说这里有一个人,最希望那个畜牲死,一定是罗如素吧。
她却只想到,不能毁了她的小峰罢了。
易迁知道,自己能想到的,季峰一定也会想到。
“要是不能随心所欲,做人不是太无趣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屋中炸开,易迁扭头,看向面目模糊不清的纪瑶。
“你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替季峰杀了那个人渣?”纪瑶嘴边的那抹笑容有些诡异,她的声音带着醉人的香醇,莫名让人深陷其中。
易迁的手动了动。
“你一刀一刀砍下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为这个女的报仇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再难寻到了,还在害怕什么?”纪瑶又对一动不动的季峰道。
蛊惑是有用的,季峰握刀的手又紧了紧,再次高高举起。
“坐牢就坐牢,你连死都不怕,会怕那个吗?”纪瑶的话像是催命符。
季峰一手推开莫汀航,就要一挥而下,纪瑶兴奋地想要再添一把火。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莫汀航情急之下爆了粗口,没来得及多想自己的言辞,他转手掰过季峰的胳膊,在他手腕上一用力,菜刀应声而落。
纪瑶被这句话吼地一愣,随即含怒瞪着莫汀航。
“他是不怕死,也不怕坐牢,现在只要可以杀了他,恐怕让他做什么都行。”莫汀航踢了一脚早就昏死过去的季父。
“可是他不怕,有人怕。”莫汀航看了一眼罗如素,接着道:“她已经死了,再有牵挂,也回不去了,唯一的愿望不就是希望这臭小子能好好活着吗?不甘心?那又能怎样,你以为做人很简单吗?”
莫汀航挑衅地看了纪瑶一眼,然后一把将季峰怼到旁边的橱子上,“还动手不?”
罗如素惊地上前一步,“你别伤到他!”
莫汀航又使劲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