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身侧,小声嘀咕的话语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怎么突然就下起雨来了。”
“往年这个时候难道没下么?”
赤司疑惑地叫住她,他比较在意的是第一句话。“像京都这种西部城市,季风性降雨,不是很常见么?”
“是很常见,但降雨通常发生在梅雨季节前后,这都已经八月份了,我在这住了几十年,还真头一次在除了梅雨季之外的月份里看到下这么大的雨。”
“是这样吗?那确实是很稀奇。只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手机的短信铃音响了,他知道那是秘书的回复,不马上查看具体的内容,他准备待会再拿出来。“我明日便启程回东京,希望不会对行程产生影响。”
“赤司先生这就走了?不多留几日?”
面对森田女士的挽留,他苦笑摇头。“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不确定还能不能下得了决定。”
决定?什么决定?森田的心底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自若笑道:“明天吗?恐怕不行。且不说这雨能不能停,就是满山一踩一个洼的泥淖,也不是常人能消受得了的。所以啊,赤司先生,等再过些时日再走吧。”
“这……”尽管他人从不说破,但赤司深知自己骨子里总有股执拗的劲,定下的约定除非出现重大变故,不然绝不轻易更改。但森田女士说的话也自有她的道理,思虑半晌,他终是迟疑道:“……还是再等等看吧。”
话已至此,对方既然因她的话语有了动摇之意,森田也不再多作劝告。她朝赤司欠了欠身,又转身忙乎其他的事情去了。——走道没打扫完,客人们的午餐也还丁点未准备,这一天该做的事情可多着呢。
他看着屋外的滂沱大雨,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梦境,眉尾轻轻一扬。与此同时,一股冷淡的幽香悄无声息地传来,环绕八方。仅凭眼角余光,他确信及肯定,是她来了。他窥见少女影影绰绰的身姿落坐在邻桌的座椅上,细皮嫩肉的手掌大开着,撑着头,大拇指贴在小巧的颌骨,鹅黄色宽松的大袖自然垂下,露出象牙白的手腕。她轻轻一撇头,不胜风情地笑,胭脂红的唇瓣在眼角触及到怔怔的目光时徐徐勾出一抹清甜的笑意。
她会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么的娇美动人吗?会知道,那是如何地勾人心肠吗?
赤司的心骤然紊乱,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佯装自然地端起桌上茶杯呷了两口,暗自清了清喉咙,不想,小动作做完以后,又马上坐不住了,思来想去,他干脆也学着门前那些对着雨势指指点点的游客们一起,反剪着手,遥望着阴翳灰暗的天空,无言沉思。
将自己的心性摸熟了个七八分,他明白,其实心里是既惶恐于突然的接近,又不自觉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
“哎呀客人们呀,您这是干什么?”森田女士正端着把椅子经过大堂,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大群围在门口的客人人数不减反增,唯恐他们着凉受寒,她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椅子,好言相劝。仔细一定睛,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国人较多,又拉过施先生经过一番翻译才了事。
“您也是,”森田对赤司说:“我看这仗势啊,少不得是一顿雷打电劈,您还是快点回房间歇息去吧。干急着也不是个办法,等养足精神,咱们明日再做打算吧。”
身旁最后的一位游客摁熄了烟,朝他俩笑笑,一转身便消失在了楼梯口。赤司本想也像他一样一走了之,但是,圣树子还坐在那里呢,她那姿势未变,神态也未变。当那一双眼睛眨巴望过来时,他一下就割舍不了了,私心作祟,他想跟着她一起留下,哪怕只是坐在她的身边,呼吸着同一口空气,便已是极大的满足。
刚才与森田女士的谈话自然也落到了施姓艺人的耳中,在赤司左右摇摆之际,他主动上前与他攀谈:“赤司先生明日启程?”
“对,是这样准备的。”
“那正好,那本书我正好在昨夜里拜读完了,现在就去房间取还给你吧。”
“不用麻烦,我直到明天下午才动身。”
“哎,”艺人轻摆了摆手,同时又做了个不介意的表情。“这算得了什么麻烦。就请别再客套了,不然岂非要生生折煞施某?变故总是没原由地横生。再说这人的记性不牢靠,万一脑子懵了记不住了?万一遇事摆脱不了?今日推明日,明日过后赤司先生人都不在了,届时我找谁送去?趁现在人物尚在,”他压低了声线,低沉仿若另有所指。“应当珍惜当下。”
跟施姓艺人的这番谈话结束后,赤司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感想。他答应艺人会在原地等他,没半晌,身侧却传来了些许响动。原来,是她起身了。
她起身往大门走去。那门本来是被森田女士关上的,客人们的好奇心过了,也不会有人再傻兮兮地站在门边叫雨淋,她便顺手一关,阻隔了屋外的狂风骤雨。而如今,纤纤玉手一扬,少女又将它打开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风雨带起沙尘,在房外徘徊已久的疾风,才刚打开一丝丝小缝儿便争先恐后地挤进屋内,扫荡着一切。两手一抬,少女迎风而立,宽大的袖袍立马被风灌得饱胀,犹如蝶翼般的往后扑扇飞扬。插在头上的木簪因承受不住风劲而掉在地上,一头乌黑的秀发随之恣意散放。他分明瞧见了她脸上的神情,是于虔敬不可亵渎中,又似带了些对俗世的不屑与轻视。
是的,是了。跟梦中的场景一样,在四面空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