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乖巧地把她推回厨房:“知道啦奶奶,您先热汤吧。”
、36
今夏早上是被打骂孩子的声音吵醒的。
周末原本想多睡会儿;但妇人尖厉的叫骂声持续刺痛她的神经,几个清脆的巴掌响之后,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她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索性就从床上坐起,隔壁床已经空了,这个时间;奶奶去早市买菜了。
换好衣服,耷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爸房间的床也是空的,附近有老乡开了个山西刀削面馆;爸在那里兼职洗碗,补贴一点家用。
原本他还打算蹬三轮,一来旧车在老家卖了;重新买车要花钱,二来她和奶奶都觉着危险,怕再惹出是非,三来也是北京城太大,不识路,也做不了这档子生意。
挤在狭小的厕所里洗漱,今夏吐出最后一口牙膏沫子时,妇人还在对小孩施暴。虽然刚搬来不久,但这两人她都见过,那妇人也就三十出头,但生得面相凶恶,小男孩倒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得紧。这样的打骂也不是第一次了,邻居们曾经劝过,都被妇人唾沫横飞地骂了回来。
奶奶按老习惯,给她留了粥在锅里,她去厨房盛时,瞥见垃圾桶已经满了,就顺手整理出来,拎着塑料袋出门去倒。
想离市一医院近,又想图便宜,她现在租住的地方,类似从前的筒子楼,很多户人家共用一个狭小|逼仄,堆满杂物的过道,她要下楼倒垃圾,势必从那对母子的房间路过,小孩痛哭的声音让她心里揪得慌,她几乎是埋着头,以极其微弱的存在感从他们门前快速挤过。
楼下倒垃圾的地方,废弃物堆得和小山一样高,散发着腐臭味儿,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凑在边上觅食吃,见她来了,赶紧夹起尾巴,瑟缩地躲到一旁,她放下垃圾袋,回身看着这个筒子楼,横七竖八的竹竿上,晾着乱糟糟的内衣裤衩床单,细细地听,风里什么样儿的声音都有,争吵,叫骂,痛哭……
仿佛这里就是一个悲剧集中营。
也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谁心理还能特别健康。
就像她每次回来,都暗暗对自己说,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等经济条件好了,她一定得带着家人搬走。
回去时,意外看见那挨打的小男孩穿着单衣,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抹眼泪,有些婴儿肥的左脸上,还残留着刺眼的红。
今夏有些不忍,就蹲到他跟前,抬手替他擦眼泪,小男孩微微躲开一点,最后还是由着她擦:“你妈妈呢?”
小男孩怯生生地瞥了眼屋里,没有说话。
今夏明白过来,原来那女人把小孩扔在外面罚站。这大冬天的,也不给人套件厚衣服,再说这筒子楼里什么样儿的人都有,特复杂,她就不怕自己的小孩被人拐跑?
今夏想了想,还是起身去敲了她的门,半晌妇人才来开,一见是新搬来的邻居,便不耐烦地嚷着:“什么事儿?!”
今夏壮了壮胆:“小孩子不要单独留在楼道上,万一被人贩子拐走怎么办?”
那妇人翻个白眼:“拐走更好!” 话音刚落,门就砰地摔上了,带起一阵风。
今夏没有想到妇人会是这种反应,愣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她打骂孩子就算了,顶多是肉痛,把孩子一人扔外边儿,万一冻病了,万一有个什么坏人,或者小孩子自己乱走,丢了怎么办?
抬手又敲了敲门,妇人这次干脆不来开,直接在屋里吼:“你吃饱了撑的啊,管别人家闲事!赶紧给我走开!”
今夏不愿跟她争吵,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放软了态度,好言好语地说:“姐姐,我今天放假,你要不嫌弃的话,要不我给你看着这孩子?”
相遇是缘,她不忍心不管。
里头忽然就没了声音,今夏安静了会儿,继续说:“姐姐,我就住你隔壁,你什么时候要有空,就过来领孩子吧。”
里头还是没有声音,今夏微叹口气,俯身拉起小男孩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吃饭了没?”
小男孩垂着眼摇头。
“那去我家吃饭,好不好?”
小男孩顿了顿,跟着轻轻点了下头。
今夏笑了,牵着他的手带回自己家,没有给小孩穿的衣服,她就找了件自己的厚毛衣给他套上,把袖子替他挽起来,露出胖乎乎的小手:“还冷吗?”
小男孩不说话,只摇头。
“那咱们去洗手,然后吃饭,好吧?”
小男孩点头,今夏去打了盆温水,用肥皂把他的小手搓干净,她是独生子,没有弟弟妹妹,妈也去世得早,但她从来不觉得孤独或是痛苦,因为奶奶和爸爸把她失去的那部分,都加倍地弥补给了她。但眼前的这个小孩,明明有妈妈,为什么会觉得他特别可怜。
把他安置在小餐桌旁,今夏给他盛了碗热粥,把小勺子塞他手上:“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细声细气地回答:“王砾浩。”
今夏笑起来:“你几岁啦?”
“五岁。”
“你妈妈为什么打你?”
王砾浩脸埋在碗里,好半晌才说:“我尿床了。”
“……” 今夏换了个话题:“粥好喝吗?”
王砾浩点头,今夏笑着又揉了揉他的头:“那就多喝点,锅里还有。”
等他吃完,她收拾了碗勺去厨房洗,王砾浩就一直跟在她旁边,像条小尾巴,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看她,门口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