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的马蹄勾起她心底的一丝愁绪:那书呆子怎么还不回来呢?
“成亲不是一个人的事”?她想到这儿自嘲似的笑了笑,自己的感情还是一团乱麻,竟在这儿劝导起别人来了。段越珊背抵着阑干,仰头看初秋的星星,忽然觉得她也该去问问那个人的意思了。
陆玉武一路疾驰,奔回王府后猛勒缰绳,黑马嘶鸣了一声,他没等马站稳就跳下了马身,云纹靴登地,几步跨上了石阶。
心里“咚咚咚”跳得厉害,要说的话在脑海里纠缠纷乱,一点头绪也理不出,但他没有放慢脚步。垂花门近在眼前,他的小仙女就在里面!
“承钰!”
承钰听到声音,回头看,就见他一身墨色长袍外,罩着那件白色绣银丝团龙纹的褂子,挺拔笔直地站在门边。还在喘气,似乎走得很急。
她知道玉武哥哥今晚要犒赏三军,还以为他会很晚回来,没想到他才走一个时辰就又回来了。
“晚宴这么早就散了?”承钰把手里的针扦上,放下绣绷子起身向他走过去。
“我有话想对你说。”他努力把气喘匀,可呼吸总是很乱,应该已经不是跑太快的缘故了。
“什么话?”
盈盈桃花眼亮晶晶的,含了春水一般,陆玉武觉得气血上涌,恍惚听到阵阵战鼓声,万马嘶鸣,刀与剑冷冷地碰撞声……他想不出该先说什么。
“嗯……”
“吞吞吐吐的,准不是什么好事儿。”承钰轻笑道,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
他本来不渴的,但总觉得得做点什么才能掩饰慌乱,干脆一仰头把茶水喝了干净。
承钰还以为他像白日回来时那样,渴得厉害,又要拿了茶壶给他续一杯,却听他说不用了。
她皱了皱小眉头,这人今晚到底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是喝了酒吗?可是明明没有闻到酒味儿呀。
陆玉武把茶杯攥得紧紧的,像它是他偷拿的一般,藏在身后。他听到战鼓的声音雷鸣一般,在他脑海中回荡不息,“咚咚咚”振聋发聩,催人心弦。
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大吼道:“承钰!我们成亲吧!”
像幼时第一次在先生面前背书,把嗓门提得高高的,以掩饰内心的不安,他喊了出来,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不过承钰是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最开始是被他洪钟一样的音量,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再是他的话,像放炮仗时四处飞溅的红色纸屑,跳到耳朵里,在心尖盘旋几番,心跳直接顿下来。
守在屋外的丫鬟们听到,纷纷往屋里探头偷看,又相视一眼,掩着嘴儿偷笑。屋里静了半晌,细细碎碎的笑声飘进来,陆玉武的脸又红了几分,往门外看了看,见深蓝的天幕上挂了钩淡金色的上弦月,回过头时,又见屋里靠在桌边的纤纤身影有些颤抖。
“承钰?”他唤了一声,小小的身影抬了抬手臂,飞快抹去腮上下巴的泪珠儿。
但陆玉武走近了,看到她的侧脸,睫毛上沾了些泪花,珠白色的,泛着亮光。尾端带了那么一点卷儿,像无数有倒钩的小刺,无声无息地戳动他的心。
“玉武哥哥,你当真?”她转过脸来看着他,小鼻子红彤彤的,吸了一下。
“当真!”语意坚定,金石一般。
“好,我们……”
“王爷!”
承钰话没说完,就听屋外传来一声疾呼,两人同时向门边望去。
她一看来的是个传讯兵,一颗心不由自主先凉了一截。士兵是不能进垂花门以内的内院的,他既然进来了,就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报。
“王爷!南军又回来了,他们在攻打张掖门!”
果然。承钰目光都凉了几分,她听到他在问战况,随后就要跟着传讯兵离开。
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却回头了,他和她对视了一眼,焦灼的面色减成一钩浅浅的笑,像天边挂的上弦月。“等我回来。”
“好。”承钰目送他离开,开始在屋子里没头绪地走来走去,裙摆随着来回的脚步轻轻掀动。时不时看一眼门外,淡金色的月亮被云层隐去,屋里的灯“噼啪”跳了几下,她拿了银剔子去挑灯芯,今晚怕是睡不了了。
陆玉武奔到外院书房时,酒楼里的将士们也陆续过来了。情势刻不容缓,他语速都提快了好几倍。片刻的时间,支应张掖门的军队便快马赶去。为防南军袭击其他八个城门,他又派兵增强城防,而后亲自前往张掖门督战。
双方打得激烈,日月无光,那钩浅浅的金月被云层隐了又现,现出又隐去,像要故意逗人似的,但他没有功夫再理会。直到三个时辰后,两边都损失惨重,南军攻不下城门收兵撤退,他才抬头看了眼月牙儿,对月长舒了口气。
一颗心堪堪定了定,又听到身后有人喊“王爷”。
回头一看,原来是他之前派去金陵的亲兵。和承钰提起外祖母留下来的那封信时,他看得出她是很想找回的,因此那时就召了一个亲兵,命他偷偷潜回金陵王府,看还能不能拿回信。
亲兵行了礼,道:“王爷,属下依您的吩咐,在您的外书房找到了信。”说完从怀里摸出信封,双手呈给他。陆玉武接过一看,信封上还有一个“卫”字的戳。
是外祖母的信了。陆玉武又问他世安王府如今的情况,亲兵回说王府被封条封住了大门,无人问津,他翻墙进去,见府内虽然狼藉,但东西大都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皇上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