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位身手不凡的小姑娘。
“姑娘这一刀果断决绝,有‘九死未悔’之千钟遗韵……”谢公子先是礼节性地搭了话,称赞了一半,他忽然发现这只“水草精”竟然相貌不俗。
她一双眼睛长得很特别,眼尾比普通人长一些,眼睛长而不细,眼尾收出了一个十分优雅的弧度,双眼皮越到眼角处开得越大,眼角温和地微微下垂,眼皮的印子却是上挑的,因此她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清澈的目光好像有点天真,垂下眼皮的时候,又显得冷淡而不好接近。
谢公子的话音当即一转,问道:“你叫‘阿翡’么?是哪个字?”
周翡还来得及吭声,略缓过一口气来的李晟便插话进来:“这是舍妹小名,家里随意叫的,哪个字都一样。”
他这么一说,外人再追问就显得失礼了,谢公子十分知趣,十分儒雅地笑了笑,果然没再多说。李晟拉了拉身上的破布,冲他一抱拳道:“多亏谢兄相助,今天要是能脱险,这个恩情我们记住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公子杂学颇精,一眼就看出周翡砍牵机线用的是千钟一系的刀法,只当他们俩是四十八寨中“千钟”的那一支,又见那少年虽然说话客气,却对自己还有些提防的样子,便自报家门道:“在下谢允,来贵宝地只为送一封信,初来乍到,进出无门,不得已才想着走这条路试试,没有歹意。”
李晟便道:“谢兄要给寨中哪一位前辈送信,我们回去替你通报。”
谢允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嘎拉拉”一声巨响,之前将他们逼得四处乱窜的牵机缓缓收拢,开始往水下沉去,随即,洗墨江两侧灯火通明起来,鱼老与李大当家终于赶来了。
第8章安平
李瑾容心急火燎地赶来,一眼看见夜深雾重下的满江狼藉,当时就差点没站稳,她命人沉下牵机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期望,却不肯露出来,执意要亲自从崖上下来寻。
等意外看见江心全须全尾的人,李瑾容眼圈都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妍懵懵懂懂,还完全不知道洗墨江里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惊心动魄,只道有人要倒霉,没心没肺地跟在李瑾容身后,嘻嘻哈哈地冲李晟做鬼脸。
四下石壁上牵机线锋利的印子尚在,鱼老环视四周,又看了看头也不敢抬的周翡和李晟,捻着胡子点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二位小英雄实在了得,老夫我活了这许多年,还是头回见识这么会找死的瓜娃子,失敬,失敬。”
李晟跟周翡一个叫“姑姑”,一个叫“娘”,方才捡回一条命来,这会都乖得不行,支楞八叉的反骨与逆毛一时都趴平了,老老实实地等挨揍。
李瑾容一颗心重重地砸回胸口,砸得火星四溅,真恨不能把他们俩的脑袋按进江水里,让他俩好好冷静冷静。
不过当着众人和外人的面,她咬着牙先忍住了,暂时没去看那俩倒霉玩意。
李瑾容越众而出,打量了谢允一番,见此人相貌俊秀,自带一身说不出的从容风度,先生出几分好感,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援手,不知怎么称呼?”
说来也怪,一般像谢允这个年纪的人江湖行走,旁人碰到了打招呼,通常是叫声“少侠”,可到了他这里,大家仿佛有什么默契似的,统统都叫成了“公子”。
谢允报了个家门,又笑道:“前辈不必多礼,在下只是路过,不顶什么事,要说起来,还多亏了这小妹妹刀法凌厉。”
自己家的孩子是什么水平,李瑾容心里当然都有数,听他说话客气,也不居功携恩,神色愈加缓和了些。
不过她也还是四十八寨的大当家,再欣赏感激,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这里除了山还是山,多蛮夷少教化,弟子也大多粗陋愚笨,实在没什么好风景,谢公子深夜到访洗墨江,想必不是为了看江景的。”
这会,李晟周身的冷汗已经缓缓消退了,三魂七魄拉着他满肚子贼心烂肺重新归位。他一听李瑾容的话音,就知道大当家动了疑心,方才在江下,他虽然也旁敲侧击地问谢允的来路,可别人毕竟有恩于他,因怕生出什么误会,李晟忙低声道:“姑姑,谢兄方才本不必露面,见我们两个触动了水中牵机,才出言提醒,甚至亲自到阵中指路……”
李瑾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李晟嗓子一哑,愣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好无奈地看了周翡一眼。周翡可不敢吭声,她感觉自己不管跟李瑾容说个什么,结果都总能适得其反,好事也能让她说成坏事。
“不错,我四十八寨自当有重谢。”李瑾容先是顺着李晟的话音接了一句,随即又道,“谢公子若有什么差遣,我等也定当全力以赴。”
谢允原本以为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好不容易挑了个时机,居然是最凶的时机,为了救人还将自己暴露在整个四十八寨面前,之前小半年的心血算是付之一炬了。
这会听了面前这位夫人的话,他心里有些意外,想道:“莫非我时来运转了?”
谢允只当李晟和周翡都是“千钟”门下,又见他们对这妇人叫娘叫姑姑,便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位前辈温和慈祥,全然没把眼前人与传说中能让小儿夜啼的“李瑾容”往一块想。
他琢磨了片刻,感觉自己这点事除了李大当家本人,也不用怕跟别人说,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便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