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要倚小卖小么?”
冷玉说道,“不问他人意愿便将你安插前头,才叫不公。去坐吧,今日她们都许你倚小卖小。”
柳雁心中动容,朝满堂人行了个大礼,这才坐在她期盼已久,第一回坐,也是最后一回的位置上。
冷玉看了一眼众人,默然稍许,字字铿锵,“白昼一过,今日不复,但并非明日复明日,心中有所想、有所求,定有一日,能再重聚此处。”
满怀悲壮的话落下,已闻啜泣声。哭声越发的大,连冷玉也湿了眼,几乎不忍再待。
柳雁紧握双拳,忍着心中翻涌的波澜。终有一日,她们要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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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后仙逝,圣上下令不许张灯结彩,举国哀悼。故而已到大年三十,街道不见半点红色,同白雪哀融,寂如死城。
圣上禁令犹在,一时女先生也难找,生怕形势再变,连累自身,因此都待于家中,无人敢聘请,亦无人敢应聘。
柳雁寻不到先生,便自己拿书看。看见不懂的,就去找四婶问。方青学识向来不错,她问得难,答起来倒不太费劲。偶有问题难解,便问柳定泽,定能知晓答案。
柳定泽今日归来,进门就见方青背身而向,低头凝神,连他进来也不知。轻步上前,猛地伸手将她抱住。好在方青是个镇定之人,只是稍拧眉头,拍拍他的手背,“四郎别闹。”
“若是别的姑娘,该娇羞地叫一声然后往男子怀里躲吧。”柳定泽将凳子挪到她一旁,凳子几乎都碰在一块,才坐下,右手肘撑在桌上,以掌托脸,歪着脑袋看她。
方青看着他问道,“你当真要看我如何娇羞么?”
柳定泽想了想,眨眼,“好像现在不见也不要紧,等会就能看见了。”
方青只想了片刻就明白过来,面上一红,拍了他一掌,“不许说这种下流话。”
柳定泽立刻捉住她的手,不肯松开了,笑颜已开,直直看着她,“果然还是自家媳妇好看,那些莺莺燕燕可有什么好的。”
方青瞧他,“你那帮狐朋狗友又邀你去喝花酒?”
“是啊,那酒楼的菜着实不错,吃得正高兴,可喝了一半的酒就见一堆姑娘进来。”柳定泽抬了抬袖子,“扑了我一身脂粉,吓得我赶紧跑回来,可惜了那一桌好酒好菜。”
方青也闻到淡淡香味,“少同他们往来吧。你现今脑子灵活了,得去找点事做,否则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
柳定泽问道,“青青想我做什么?”
“为官吧,柳家是大世家,总不能一直仰仗柳家威严。自个出息了,方是最有用的。”
柳定泽点头,“那就为官吧,明天我去找二哥,让他举荐。”
方青顿了顿,“不考科举么?”
柳定泽笑道,“有捷径可走,为何要费那苦功夫。科举已过,还得等几年。我并非无才,何必等?倒不如这个来得快些,省了功夫。”
方青抿了抿唇,没有多议。从旁入仕的人并不少,他确实有才华,兴许……也没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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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闷了几日,打算趁着过年前夕带上年礼,去拜见拜见冷先生。刚抱好暖炉,就看见下人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
“谁?”
“是个叫宋晴的姑娘。”
柳雁忙让人请她进来,又奇怪她怎么来了。走到大厅见到她,只觉诧异。两人不见还未到半月,她竟消瘦了足足两圈,面颊上的肉都已深陷,看得柳雁还以为她大病了一场。
宋晴神色有些恍惚,看见柳雁,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雁雁……”
柳雁连忙上前,要领她入座,“怎么了宋姐姐?”
宋晴怔了稍许,才从干哑的嗓子里挤出话来,“阿这她……死了。”
柳雁猛地怔住,脚上重如千金,提不起来。愣神看她,只觉天旋地转,寒冬冷人,冷进心底,冻得泪都不会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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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婆家的姑娘,死后连墓碑上都不能刻字。这便是所谓的无主之人,在阎王册上,就是孤魂野鬼。
柳雁点了香烛,插在阿这的坟前,又拿了篮子里的酒出来,低声,“阿这姐姐,你总想拉我去喝酒,说能一醉解千愁,我却一直没陪你。今日,我陪你喝一杯吧。”
宋晴在旁看着,没有阻拦,看她喝下一口,也拿了过来,仰脖痛饮。
柳雁揉了揉眼,还是不能相信那每日都笑如明月的人竟然就躺在了这孤清土中。
宋晴不胜酒力,喝下半会就打了个酒嗝,只觉胃难受,“是狗皇帝杀了她……阿这在家中并不受宠,家人也一直逼她嫁人,不许入仕。但阿这以死相逼,才终于求得同意,但必须考上女官。可狗皇帝废除了女官制,阿这再没盼想,可又不愿任人摆布。终于是寻了短见,自缢屋中。”
柳雁嘴里还溢着烈酒的味道,冲得鼻腔都是酒气。听见这些话,才想起太后登仙时,阿这说的话。
“你在我们当中年纪最小,最有可能看见那得胜之日。所以你要是还记得阿这姐姐,记得来上香告知我,好让我安心长眠。”
原来那日她就已有赴死的决心。
明知道女官制迟早要被废除,仍在盼着最后结果。柳雁无法想象阿这是以怎样的心思去等那诏令,也不知诏令出现后,她是以怎样的心情赴死。
可明明那样绝望,却还在笑,还在安慰她——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要睡觉吃饭。
那样安慰自己的人,自己却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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