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央回笑嘻嘻冲过去扑进叶铭修怀里。
叶铭修把孩子抱起来,叶央回长得跟叶绍卿十分相像,只是眼睛得了宋景仪的影子,不过他爱笑,一笑就活脱脱翻版的叶绍卿。
“大伯你是不是会骑大马,还会使剑……”叶央回显然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伯父给折服了,不停盘问着。
“你爹爹和爹亲也都会……”叶绍卿在一旁小声叨叨。
一行人进了屋,里头烧着暖炉,几人纷纷卸下外衣,玩雪的几个也去换了衣服。
没了斗篷遮掩,宋景仪圆隆的肚腹一览无余。央回出生时才七个多月,这一胎怀足了月,自然比那时大了不止一点,叶铭修头一回见,不免惊奇。
宋景仪刚撞上他的目光还微有羞赧,很快便坦然了。他先前站了许久,腰背酸沉,胎儿也比往日更加沉坠,他伸手扶按腰腹,轻轻蹙眉。
“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叶铭修见宋景仪脸色不好,问道。
“就在这几日了。”叶绍卿答了,自然地伸出手去支在宋景仪腰后揉抚。
叶铭修见他动作,淡淡一笑,“倒是好日子。”
叶铭修带了许多礼物,随行的小厮一一呈了上来,大多是给央回的。最末,是个长三尺有余的条形盒子,盒面是银红锦缎,看上去便华贵非常。
叶铭修是亲自接过,放于桌上。
“这是?”叶绍卿探出头去。
叶铭修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只金漆木雕嵌银丝长盒,工艺繁复,上头松花鹤栩栩如生。淡雅香气袅袅而出,那是上好的沉香木。如此一个木盒,已然价值不菲,这登封之工艺,也便只有……
叶绍卿笑容消了下去。宋景仪仍旧静静看着叶铭修将木盒取出,面上无甚反应。
叶铭修将盒子推到叶绍卿跟前,“这是那位……让我带给回儿的。”
“既然是礼,你便打开吧。”宋景仪见叶绍卿不为所动,轻声道。
叶绍卿看他一眼,又见央回眼巴巴等待的样子,叹了口气,开了盒。
用如此昂贵木盒装的,竟然是泥人。
盒中呈现的,是秦淮河边的热闹景象。
那粘土重现了荡漾河水,画舫楼阁,还有各式小贩游人。薄袖长裙的姑娘,fēng_liú倜傥的公子哥,安然垂钓的老人,三两戏耍的小童,神态之灵动,让人仿佛回到那秦淮岸边,耳边低弦高歌,吆喝笑谈,世间繁荣都尽收于此。
“哇,真好看!”央回趴在桌上,捧着脸蛋惊呼。
叶绍卿怔了一会,小心翼翼取出其中一个泥人,翻过来一看,果然脚底下有个“金”字。
那是他年少时,河边有个摆泥人摊的大叔,做的泥人最为精巧逼真,他每回总要去买上一两个。大叔姓金,所以做的泥人脚底便会写个金字,以示艺出谁手。
叶绍卿有次带周容则出宫,也买了好些泥人,藏在衣服里想偷偷带回宫去,不料最后都碎了,懊恼了好一阵子。
金师傅早已不在岸边摆摊,到如今,也是个垂暮老人了。想是只有皇家高权,才能让他重拾旧艺,做这整整两岸街景吧。
他与周容则的回忆,不知何时,剩的少得可怜。他记着,周容则也记着。
“回儿喜欢吗?”叶绍卿把泥人递给央回。
央回细细把玩,不停点头。
“那便放央回房里吧,要好好爱护哦。”叶绍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将盒子盖回,不再看了。
御赐之礼,叶绍卿待之与寻常之物无异。
宋景仪与叶铭修对望一眼,皆无多话。
用过午饭,张卓然与沈寄望先回去了,顺道将叶央回带出去看镇上的舞狮,宋景仪身上疲乏回房小憩,剩下叶铭修叶绍卿兄弟俩,因叶铭修低调而来,又是生面孔,不便出门,于是二人在园中吃茶说话。
暖阳高升,园中积雪缓融,如碎晶般闪闪发亮。
叶铭修谈了些金陵城中的近事,叶绍卿听了半晌,笑道:“往先我倒是别人口中谈资,如今再听这些事,反倒觉得久远极了。”
叶铭修看这个弟弟,叶绍卿依旧清瘦,气色却比当初分别时好了许多,眼里那股子恣意疏狂倒是被压了下去,显得沉稳内敛了。于是他喝了口茶,“这里倒是你的世外桃源了。”
叶绍卿听了,心生愧疚。他离家卸任,躲进这一方小山小水,过起了不问世事的生活,而叶铭修仍旧担着叶家声名与重任,守着边疆沃土,跪拜朝堂龙椅上那人。
“大哥,我对不住你。”
叶铭修似乎料不到叶绍卿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能独善其身,已让我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了。”
“你与景仪都是犯了情劫的,他是个难入世之人,你是个宜出世之人。”叶铭修继续道,“这方天地,对你二人是再好不过了。”
“还是大哥看得通透。”叶绍卿抱了抱拳。
叶铭修征战沙场,又身系朝堂,鬓间已有淡淡斑白,他忽然道,“这次回西境前,我将与沈家三小姐成婚。”
“哦……”叶绍卿怔了片刻,才想起道贺,“恭喜……”
还未等他再多说几句,安宁急匆匆跑过来,“老爷!公子……公子要生了!”
叶绍卿手一抖,热茶就泼了自个一身。
叶绍卿还没冲进宋景仪卧房,便在半道被叶铭修生生拉住。
原来过得书房,叶铭修眼尖瞧见宋景仪在里头写字呢。
“你怎么不回床上躺着?”叶绍卿大惊,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