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晚辈与绍卿斗胆在此盟定齐眉,晚辈深知家父罪孽,不敢奢望先祖欢心,但晚辈对绍卿情深不渝,定终身相伴,永不相负。”
他声音低哑,语速缓慢,显然是痛得狠,但语意坚定毫不动摇,“这个孩子即将出生,想来是命里带福的,”他抚上侧腹轻轻揉抚,“晚辈和绍卿定会像教导央回一般悉心教导它,请先祖们放心。”
“望列祖列宗保佑叶家子孙一生福祚绵长。”叶铭修朗声道。
叶绍卿听了宋景仪那一席话,才幡然醒悟,宋景仪坚持要来祭祖,不单单是想成这团圆之事,尽这子孙之礼。
他是要来彰示自己身份的。他宋景仪是和叶绍卿行过夫妻之礼的,叶家两个孩子都是由他所出,叶绍卿此后余生,也将只会由他一人陪伴左右。
叶绍卿是他宋景仪的。
看来那盒泥人,是踩了宋景仪的尾巴了。
宋景仪还是那个小心眼的宋景仪,只不过之前他不争,他觉得自己无权去争;如今不同了,他寸步不让,因为叶绍卿给他了权力。
出了祖宗堂,叶绍卿的笑意早就掩饰不住,刚想出言调笑两句,宋景仪靠在他身上托着腹底,几乎要站不住,“绍卿……我不行了……”
这是叶绍卿守过的最漫长煎熬的岁。
祖宗堂那一长跪,让宋景仪在回房的路上就破了水。
房外叶央回隔片刻就要嚷一声“妹妹出来没啊”,而房内倒是安静得叫人头皮发麻,只有宋景仪低沉的喘息和水盆碰撞的声响。
当初叶央回几乎算是“流产”出来的,虽然过程惊险,但毕竟胎儿小,并不算难生,这一个却比叶央回大了一圈,胎头卡在那好半天才磨下去丁点。
宋景仪脸憋得通红,房内闷热,叫人恶心欲呕,偏偏腹中阵痛毫无间歇,他分明觉得孩子硕大的头颅顶在那私密之处,微微转动间似乎要钻裂四周的骨头。
叶绍卿手都被他捏麻了,脑子里也是糊成一锅粥。原来生孩子是这么一件长久折磨的事,当初在战场上宋景仪就是这么痛的?他是如何跟阿史那附离过招,又是如何在尸首堆里翻出那枚铁扳指的?
“不生了,以后再不生了……”叶绍卿都有些瑟瑟发抖,胡乱说着,每次看见大夫把手从宋景仪身下拿出来都偏过头不敢看。
“把宋公子扶起来些。”大夫也出了一脑门汗。
安宁过来跟叶绍卿一左一右把宋景仪扶起。
宋景仪刚喘了口气,便又迎来一波阵痛。
安宁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被宋景仪一抓肩膀,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哎呀你闭嘴!”叶绍卿全然忘了自己先前也是这么叫过几声的,一边抚摸宋景仪肩膀,“景仪,你加把劲,我明天就把那盒泥人叫我大哥送回去!”
宋景仪咬牙切齿,用仅剩的神智剜了他一眼,“闭嘴……”
“宋公子,再使劲,就差这一下了!”大夫等不及了,上手施力,帮助孩子往下走。
宋景仪几乎要痛晕过去,拗过头大口吐息,艰涩道,“不行,使不上力……”
叶绍卿急中生智,贴到宋景仪耳边,“我……我亲自给它送回去!”
宋景仪立刻转头看他,“你敢呃……”他蓦地收声,往自己肚子看去,连叶绍卿都看出那里绞缩得厉害,“啊……”宋景仪痛呼出声,叶绍卿就看见本就下坠的地方又消下去一块,那是胎儿通过了最狭窄的位置。
“成了成了,”大夫喜道,“头出来了!”
叶绍卿便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接着缓慢转动,他就看见了孩子的脸。至此,叶绍卿跟骨头卡了喉咙一样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甚至等到孩子啼哭,叶绍卿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叶央回在门外啪啪敲门,“我听到妹妹哭了,妹妹是不是出来了,给回儿看看!”
“恭喜恭喜,是个小公子!”大夫把孩子递过来。
安宁两眼一翻白先晕了过去。
两人都是头一回见初生的孩子,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来接。
还是叶绍卿更有经验,先反应过来把孩子抱了过去。
“景仪,我们的小公子!”叶绍卿摸了摸孩子s-hi漉漉的胎发,“看他多结实,几乎跟回儿出生两个月一样大呢!”
宋景仪看了半晌,眼角却慢慢红了。央回出生时,他连一面都没有看见,再见时,孩子已经一岁了。央回出生是什么样子呢,肯定更孱弱,哭声也更小吧。
他缓缓伸手触了触孩子的脸蛋,又触了触孩子的臂膀,才回神似的,急切道,“给我抱抱。”
原来孩子是这么轻这么软,宋景仪看不够似的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笑道,“央回这下要失望了。”
“我把他带进来看他失不失望。”叶绍卿鼻头也酸,强笑。
宋景仪黑发散乱,额角面上都是汗水,嘴角却噙着笑容,叶绍卿从未看过宋景仪这样的笑,比他往常都要欢喜,却又暗含道不明的几分忧伤。那怕是因为掺杂了失而复得的心情,宋景仪抱着的,不光是小儿子,更是他五年前,从未有过机会抱一抱的第一个孩子。
“景仪,我想了一个名字,”叶绍卿退回来,用手理着宋景仪汗s-hi的头发,“我们叫他惜归可好?”
“惜归,叶惜归,”宋景仪看向叶绍卿,伸手抚了抚他的侧颊,了然笑道:“是个好名字。”
五年前,我央你回归。
从今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