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阮恬觉得耳朵也发烫了。
吵,怎么这么吵啊。
有一些碎片化的记忆慢慢地回笼,像深秋早晨的大雾,缓缓地侵占了整个大脑。@
整个记忆都呈现一种过分鲜红的颜色,这种鲜红渐渐变化,最终凝成了一张脸。
细长的眼睛,眉毛却很浓,额头上被撞出一个伤口,流出深深浅浅的血线。
他整个人在青天白日里显出某种毫不伪装的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情都上不了他的心似的。
阮恬背脊一凉,冷汗爬满了一整个额头。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叫了一声:“沈从南!”
入目却并不是沈从南的脸,是个中年男人的脸。男人的脸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当阮恬看见站在中年男人边上的蒋西岳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眼熟。
这个男人和蒋西岳长得好像。
蒋西岳看着阮恬的眼神让阮恬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她是蒋西岳的下属,但是蒋西岳能对她露出这么关切甚至还有更深刻的眼神让她完全不能理解。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阮恬眼睛一眯,“沈从南呢?沈从南还好吗?伤得重吗?”
蒋东升看了眼蒋西岳。
后头眉头一皱,“还好。不是很重。”
蒋西岳看了眼快要完了的吊瓶,按下护士铃,说:“他要是醒了,会来见你的。”
阮恬以为蒋西岳是在怪自己伤到了沈从南,有些愧疚,问:“伤得不重是怎么个?”
“腿断了,但没毁容。命都在。”
“……”
阮恬没见到沈从南,但是确定了沈从南的消息,一颗高高吊起的心总算是安心了些。
她想见沈从南,但鉴于蒋西岳在,她踌躇了会,还是开口,“能让我见见他么?”
蒋西岳:“……”
蒋西岳将蒋东升拉到了阮恬眼前。
阮恬这才再次审视这个中年男人,发现这男人竟然双目含着泪光,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真挚与温柔。
阮恬一惊:“您是……”
蒋东升双唇轻颤,却没有立即开口。
蒋西岳推了他一把,蒋东升整个人又往前冲了冲,可嗫嚅的嘴巴磕磕绊绊地还是一句都说不上来。
阮恬想起阮舒在打晕她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心里忽然有了莫名的预感。
心上被抛下了一块巨石,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蒋西岳看了眼蒋东升,知道他爸估计是近乡情更怯,一句话也开不出口。
他脸色有点变扭,他递过去一张纸给她看,目光灼灼:“怕你不信,所以还是做了个鉴定。”他顿了下,“警察问过阮舒了,你就是我爸妈的女儿。我妹。”
阮恬微微张大了嘴巴。
她看了看蒋东升。
再看了眼蒋西岳。
我们在经历痛不欲生的恐惧和痛苦之后,终将迎来这一刻行云流水的时光。
然而如此行云流水的时光,可当人对于失去太久的东西,再重新获得的时候,大约是震惊大于喜悦,哪怕是事实真相摆在面前,还是难以缓冲过来。
于阮恬是这样,于蒋父子两更是。
蒋东升低着头,双眼通红,也不知是什么哭过,他沉默着,任由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阮恬盖的被子上。
阮恬觉得这一刻她应该喊他一声爸,或者安慰他说不哭,或者……
但她并没有。
阮恬出乎她意料的冷静,她仰着脸,眼眶红红的,眸子里水光满腻,“我见过你,七岁半的时候。在葬礼上。”
蒋东升狠狠点头。
点头的力道里带着某种后悔与痛苦。
“她喊你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的舅舅。跟她最苦的日子的时候,我曾经还想,我有一个舅舅,我可不可以去跟我舅舅求救。”
蒋东升的眼泪又热又烫,阮恬感觉到了。
因为他的眼泪从被子里一直渗进了她的手心。
她侧着脸,泪水承不住地心引力,猛地从眼角划出,阮恬看向蒋西岳,“我还见过你,那时你是表哥,好多人都围着你,在安慰你。我要是上前也去安慰你,仔细看看你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们这回再见面的时候,我就能认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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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西岳的脸色也泛着红,但他没哭。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时年纪小,他是蒋东升疼到骨子里的蒋家小少爷,她是被母亲忽视不见的小女孩,她胆子小不敢上前去找他去安慰他,他们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连问候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分开了。
如果当时胆子大一点……
不,没有如果。
阮恬的泪止不住了,跟决了堤似的,一股一股往外冒。
她看着蒋东升:“爸——”
当时风很好。
一声爸出来,所有一切尴尬与痛苦都仿佛散进了风里。再接着,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血浓于水,原来是真的。
后来他们三人再想起,印象最深刻不是相认那一刻的热泪盈眶。
反而是那时候的那一阵阵风。
所有东西都在风里,爱恨情仇,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该错过的不该错过的,该原谅的不该原谅的,都被封存在了风里。
有护士来替阮恬拔了吊针,嘱咐她吃药,后推开了。
三个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主要是蒋东升一直在讲,蒋西岳在旁边听偶尔补充,而阮恬则是在重新接收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过去。
比如她的生母叫王艳,虽然名字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