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小弟认错了人,还望宋公子莫怪。”
宋知非笑吟吟地道:“不怪,不怪。”
宋知非走在前面,曲宜修跟在后面。
枫林染醉,秋色如火。曲宜修便怔怔地看着他的步子,自那锦袍底下随步伐一次次露出精致长靴的后跟,又一次次隐没。没有人说话。
宋门家风谨严,即便此时远离外人,也绝无人多嘴多舌,只是埋头赶路。宋知非回到试剑山庄,向龙至襄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人自大门出去,看似要赶回江南。
仍旧没有人说话。
直到走入了繁华热闹的蓟州城里,人流汹涌,宋知非才终于回转身来,对她轻声道:“跟紧我。”
她怔怔点头。
他已再度转过身去。
她忍不住开口道:“宋公子,我所住客栈就在——”
“那里已被青城派的人盯上了。”宋知非淡淡接话,“你不能再去了。”
曲宜修大惊,“可是,可是我还有朋友——”
“宜修。”宋知非忽然又转过身来,俊逸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她面具背后深幽的瞳孔,闹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而过,而他的身形却如断崖危立不曾一动,“你已经没有朋友了。”
曲宜修咬着唇,默了很久,终是缓缓道:“你还是认出我了。”
宋知非苦笑,“我与你毕竟发小相熟,单看身形姿态,便知是你了。”
行人推推搡搡间,两人不得不被挤在了墙角,宋门的侍卫却仍是大街当道,没有少爷的命令,他们都不敢一动。曲宜修看着那些侍卫,没来由地想到御琴门过去也是这样的,然而名门正派如今一一凋零,剩下的要么如青城派自甘堕落,要么如飞镜仙宫不理世事……武林大会日久,她却是今日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世家大族那种凛然生威的气息。
宋知非低声道:“宜修,你终日戴着面具,可是怕人寻仇?但须知面具惹眼……”
曲宜修回过头来望着他,那目光竟是深寒彻骨,令他不自主收了声。
“我不是怕人寻仇。”她静静摇头,而后抬手揭下了面具,坦然面对他,“知非,我如今这副模样,你也不必再来怜惜于我。御琴门已灭,曲宜修已死,我们的婚约自然取消,请你让我走吧。”
宋知非的眼中掠过一刹的惊痛,却好似全没听见她的话,只一意道:“谁——谁人害得你如此!”
曲宜修笑了,那笑容将残缺的嘴角拉扯得更加诡异,“多说无益。”
“我知道是谁。”宋知非声音渐沉,“是沧海宫!”
曲宜修眉目微动,却并没说话。
宋知非拉起她手,“你不要害怕……宜修,”他默了默,慢慢抬起手来捧起她脸颊,好像在勾勒那张脸过去清丽绝尘的形状,“先随我回姑苏,我们从长计议。”
蓟州城外城西北角一家简陋的小客栈里,熟睡方醒的男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慢吞吞地洗漱一番,优哉游哉地抿了几口隔夜小酒,才想起隔壁的女人,打着哈欠去敲门。
“修姑娘?”
许久,无人应门。
燕西楼皱了皱眉,又回身望了望太阳,确定此刻已近晌午,修姑娘不可能还在睡觉,便一脚踢开了门。
空无一人。
然而她的行李包裹却都还在房中,尚未整理的样子。燕西楼静静地站了片刻,蓦然转身,夺门而去。
武林大会十分安稳地结束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神仙谷依旧占据头名,而平头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样地度过。
当然,这届武林大会还是出了两桩新闻。
一是助神仙谷拿下头名的赵二爷赵存信,据说是江南赵家的后人,武功卓绝,极孚众望。
二是在大会上神秘出现的沧海宫之主柳拂衣,陪着孤竹君喝了整整一个月的茶,却什么也没有做。
但人们却也会怀疑:黑道之王缘何要与白道首脑一起喝茶?难道孤竹君也会与沧海宫同流合污?
所有人都会很浅明地想到这一层,包括试剑山庄庄主龙至襄。
所以在大会结束之后,他有点放心不下,想去柳拂衣所居的院子看看。
一看之下,才发现柳拂衣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龙至襄只能是舒了口气。
孤竹君毕竟不是龙至襄。
在试剑山庄往蓟州城的官道上,孤竹君已摆好了茶席,静坐相候,脸上完全看不出日前才被人下过毒的病态。
当那道精致的车驾经过他的茶席时,车中人很优雅地喊了一声“停”,而后修长的手指稍稍掀开了车帘,露出他瘦削苍白的下颌,“君侯真好兴致。”
孤竹君微微一笑,扶袖浇杯,“公子怎不下车?”
车帘又掀开了些许,露出柳拂衣整张俊秀的面容,微沉的目光落在孤竹君身后的黑衣人身上。似乎知道他不会回应自己,柳拂衣仍是颔首微笑,“无谋,恭喜你夺得天下第一。”
赵无谋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看他。
柳拂衣又将目光移回孤竹君,浅笑款款,“在下还要赶路,实在不能相陪,愧甚,愧甚。”
“那可真遗憾了。”孤竹君面露憾色,“孤此来也是为提醒公子一声……萧遗似乎已经逃得远了。”
柳拂衣的目光仿佛僵了一僵,面上笑容却分毫未改,“沧海宫既收了君侯的银子,便必然办好君侯交代的事情,还请君侯放一万个心。”
孤竹君轻声道:“沧海宫立世三百年,孤自然信得过。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