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这一席话落下,薛砚之抿紧唇,双眼望着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让苏婉容觉得,什么告诉她上辈子毒害自己的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此人只是故意将她诱骗出来,抒发或者是抱怨,那些他自以为是的郁愤。
她也彻底没了耐心,正准备直接唤外面的倚翠凝香进来的时候,立在她跟前的男人嘴唇微微扬,唇畔泛起一抹苏婉容此时不太能够理解的苦笑。
“你当真想要知道这些?”
苏婉容便笑着问他:“倘若我不想知道,你认为我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薛砚之抿唇不语。
他的这副情态,反倒是让苏婉容确定了,同她一样有前世记忆的薛砚之必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她不想要知道上辈子毒害自己的人是谁吗?她当然想要知道。就算是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的人,即使今生的种种事情都慢慢正在改变,却也不想自己的上一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冤死过去。
苏婉容就继续问道:“我娘家的二姐……便是那苏适雯,她可与我前世的死有关?”
她其实从上辈子临终的时候,心中便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她被齐王府新纳的小妾赶出府后,孤自在长安城街头流荡数日,除了其他行街讨饭,完全没有毒害她动机的乞儿,根本不曾接触过任何人。
而那个苏适雯,是她死前见过的第一个人。再回想起她当时那个贵妃二姐,奚落嘲讽她的种种刻薄不堪的言语……
然而,薛砚之听见此人的名字,却摇了下头。
“不是她。”他口中缓声说道:“你前世身上中的毒,乃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长久以往地服用,才能产生药效。这一点,后来替你诊断的大夫已经证实了。可你死前不过路过你二姐寝宫一趟,甚至没有直接接触,她不可能有下毒害你的机会。”
说到这里,薛砚之略微停顿了一下,一双黑眸晦涩难辨地望着她,好半响,才启唇叹息着继续道:“况且你的二姐,在你死后不过两日,也跟着死在了宫内。似乎是有人刻意封口,没人晓得她究竟是如何死的,总之死相极为凄惨,绝不亚于你。”
苏适雯竟然也死了,这一点叫苏婉容很是意外。
但这样的情景之下,她还无暇顾及别人,盯着薛砚之的眼睛,再次问道:“那是谁,究竟是谁害死了我。”
薛砚之依旧摇头。
他道:“具体是谁,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现下唯一能告诉你的,只有你上辈子中的是慢性药这一点实事。谁都有可能下毒害你,要尤其提防在你身边的人。”
在她身边的人?
苏婉容蹙起了眉。
她不是没有想过薛砚之会不会骗她。倘若他这个时候直接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苏婉容反而产生怀疑。直到此处,苏婉容信他说的都是真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他没有欺骗她的理由。
可,上辈子在她身边,有动机以那等不入流的手段,毒害死她的人究竟是谁呢?
周嬷嬷比她死去的还早,更何况苏婉容信自己的奶娘绝不会害她。那还能是谁?是薛砚之的母亲,亦或者是齐王府新纳的,那个刁纵蛮横的小妾?
正当她这么暗自思忖的时候,薛砚之突然又开口道:“晋元帝与两年前出现在太师府,那个护院扮相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吧。”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他的口吻极为笃定。
当时,薛砚之与那个男人曾有过正面交锋。薛砚之能够认出来,其实并不奇怪。毕竟虽然苏婉容上辈子不曾见过那个晋元帝的真容,可贵为齐王的薛砚之,或多或少一定是见过的。况且此人素来心思缜密,被他发现,也很正常。
她没有点头,同样也没有摇头。这便是默认了。
薛砚之苦涩一笑。
那个男人最后的结局,实在也不怎么好。
也是苏婉容死后不久的事情吧,前世的晋元皇帝不晓得忽然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夜之间仿佛就性情大变。
原本暴躁狠戾的一个人,脾气只变得愈发阴晴不定。
几乎是毫无理由地,以极其残忍狂暴的方式,将后宫三千妃嫔无一例外地倾数斩杀了个干净。直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整座皇宫都显得死气沉沉的,每一处角落都弥漫着令人恐慌难安的血腥气息。
其实,虽说晋元帝从前也并不是个仁慈的皇帝,可他却是个严于律己,勤政不缀的人。但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皇帝竟然连早朝也不上了,终日躺在龙榻上,酗酒成性,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谁来劝他,他就杀谁,完完全全的不可理喻。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整日提心吊胆。
有人说晋元帝坐拥了天下,人却疯了。又有人说晋元帝原本就是个疯子,一朝得了无上的权势,愈发的为所欲为罢了。
后来的后来,薛砚之也只是听说。那晋元皇帝听信奸臣之言,服用了一种据说能够叫人如登极乐世界,忘却一切人间愁苦的灵丹妙药。
如晋元帝这样的人,锦绣江山都已经是他的了,还能有什么愁苦需要他忘记?
但仿佛但凡是身居高位的人,对于类似这种或是能够长生不老,或是能够忘却忧愁的所谓仙丹,都是莫名极为乐衷的吧。
最后究竟是误食毒药,或是饮酒过度而亡。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晋元皇帝他咎由自取。
薛砚之一点也不关心上辈子的晋元帝是怎么死的。
他可以自己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