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也就是小厮话音落下的间隙,就听见屋外五姑娘扯着嗓门,一边跑着,一边极欢快地一叠声喊“二姐姐”!
五姑娘粗枝大叶的,根本没瞧出厢房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旁若无人一般,大刺刺地越过挡在门前满面愁容的小厮,直接蹲膝在地,喜滋滋地就抓住苏适雯的胳膊。
“二姐姐你可是回了!花园那边的垂丝海棠开得好生漂亮,别院许多丫鬟今日都拿着花篮正在那cǎi_huā来着。妹妹我方才瞧见后第一个就想到了姐姐你,二姐走吧!走吧!和我一道儿也去摘几枝玩玩吧!”
垂丝海棠!
该死的又是这垂丝海棠!
“够了!”
苏适雯气极,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眉目间亦布满阴沉怒意。
“垂丝海棠!垂丝海棠!你当我同你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有那个闲功夫陪你去摘什么垂丝海棠?你若真的想去,何必找我,你也去找她四姑娘啊!她定不会拒绝你的!”
眼前的苏适雯,与五姑娘熟识的那个温婉亲切的二姐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与方才那秀春的反应一模一样,五姑娘显然也被吓得呆住了。嘴巴委屈地一扁,红着眼睛就掉起泪珠子。
五姑娘这一哭,苏适雯却是当下愣住。
她柳眉轻蹙,心头涌上一丝懊悔。
倒不是后悔自己弄哭了五姑娘,而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五姑娘和秀春是不一样的。
五姑娘虽说是一不晓事理的丫头片子,也是庶出的,平日里没事儿就喜欢黏着自己,苏适雯也从未真放在心上过。
可是呢,不放在心上归不放在心上。
秀春与五姑娘的区别就在于,秀春只是自己房中一无足轻重的丫鬟,就是她关起门来,再怎么对其严惩责骂,秀春这丫鬟对自己忠心耿耿,在外面绝不敢念她半句不是。
而五姑娘呢,怎么讲都是府中小姐,说话没个遮拦。倘若回去五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徐姨娘……
那徐姨娘又是个嘴碎的,非闹得全太傅府都知晓她二姑娘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私下更是肆意欺负辱骂自己的妹妹。
那她这么多年来在众人眼中,温婉懂事的二姐形象岂不是彻底毁于一旦。
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那四姑娘。倘若没有她苏婉容,她怎会生这一通气,甚至不小心迁怒于五姑娘身上。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态度及言辞,苏适雯只愈发觉得那四姑娘着实可恶,因了四姑娘的缘故,把薛砚之迷了个鬼迷心窍不说,还使得她在外人面前屡屡失态。
苏适雯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就见她黛眉舒展,朝五姑娘露出了个如往日那般柔美贤淑的笑意出来。
“五妹妹这是被姐姐吓着了吧。”
苏适雯嗓音轻轻柔柔的,一双纤荑便伸过去亲切搭向五姑娘的手背。
可那五姑娘呢,方才刚刚被不明所以地训斥了一通,正害怕着呢。苏适雯这厢忽然的靠近,五姑娘心头一颤,被苏适雯碰着的那只手就下意识哆嗦起来。
察觉到五姑娘的胆怯瑟缩,苏适雯几不可察地蹙眉,嗓音愈发柔和,掺了一点歉疚。
“二姐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方才将气置在五妹妹身上是二姐不对。姐姐现下就和你道个不是,五妹不要记恨二姐可好?”
说着,苏适雯抚了抚五姑娘的手,轻叹了一口气。
“人无完人,便是你二姐我,也总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都说一个人若是在气头上,便容易将气撒给最亲近信任的人。妹妹你说,姐姐方才迁怒了你,是不是也应了这个理儿?”
五姑娘听得似懂非懂,手指一下下抠着衣角,又觉得二姑娘说的话仿佛也有道理。
就愣愣地抬起头来,泪眼模糊中,却见那二姑娘唇角含笑,眉眼间更是温柔异常,哪里还见得方才蛾眉倒蹙的生气模样。
二姑娘见五姑娘神色略有缓和,当即再接再厉。半哄半骗地牵着五姑娘的手,轻声细语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将方才那不太愉悦的事茬给掀了过去。
其实,就算苏适雯真的训斥五姑娘几句,五姑娘也不会真正同苏适雯生气的。
一来,苏适雯打小在五姑娘心中便是个完美到毫无瑕疵的存在。
二来呢,徐姨娘素来教导五姑娘,长房在太傅府中最有权势,也最得老祖宗喜欢。她们五房人微言轻的,必须抱住长房的大腿,才能稳固府中的地位。
五姑娘自己毛毛躁躁的性子,可自己那二姐平日在府中,总被人夸道贤淑稳重。
五姑娘私以为二姐是绝不会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的。
这其中必有缘由!
方才无论她怎么问,二姐都不愿将自己心情不快的原因告知她。
可是五姑娘却清楚地记得,二姐当时盛怒之中,口里确实不小心提到过“四姑娘”的名字。
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提起四姑娘呢?
想必二姐方才生气的原因,也是与那四房脱不得干系的。
思及此,五姑娘也开始窝火。
也不知道四姑娘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素来平易近人的二姐生这大的脾气。甚至平白连累到了自己。
再者,五姑娘到现在其实仍记恨着那日四姑娘以不入流手段,将她五房婆子暗中施计驱逐的事情。
心中就愈发的愤愤不平。
四姑娘的存在就如同横在眼前的绊脚石一般,一声不吭的,却格外的膈应人。暗中就摆你一道儿,简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