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五姑娘的母亲徐姨娘,昨夜就曾几次三番地特意嘱咐五姑娘,
苏太傅回来了,得好好表现。
太傅一直把这个整个太傅府都不太待见的四姑娘,当眼睛珠子宝贝护着。徐姨娘就告诫五姑娘不可以继续给四姑娘甩脸色看,苏太傅面前,装也要装得像样一点。
方才在饭桌上,徐姨娘就一径朝着五姑娘挤眉弄眼的。对方是她生母,五姑娘同徐姨娘一对上眼,就明白她娘是什么个意思了。
五姑娘觉得自己今日可真是倒霉透了!
她原本就不喜欢苏婉容,这几日更是愈看这四姑娘愈觉得不顺眼。巴不得哪天抓了四姑娘的把柄,就背着娘亲好偷偷告密给大夫人,让大夫人狠狠惩治四姑娘一顿,以解自己心中之气。
不想恶气一口没出不说,娘亲竟先吩咐自己跟个丫鬟似的,去伺候她最讨厌的四姑娘去了。
五姑娘显然不高兴去做。
可是这是娘亲的意思,她若不乖乖听话,等下回屋了少不得受一顿斥骂。所以五姑娘又不敢不从。
五姑娘虽还年幼,其实也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可在府中跟着几个姐姐夫人学得多了,耳濡目染的,也知晓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
于是呢,就是五姑娘心里头多不喜欢,苏太傅和徐姨娘都在场的情况下。她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就有了方才与苏婉容的那段假惺惺的对话。
可就在五姑娘走去桌边,正给四姑娘舀粥的时候。眸光微闪,脑海里就窜出一个念头。
娘亲让她给四姑娘盛汤,也没吩咐过一定要把汤安安稳稳送去四姑娘手上啊。
倘若这中间出现了什么个意外,别人总是不能怪在她的头上。
想到这里,五姑娘不禁就开始兴奋起来了。
五姑娘这碗排骨香米粥足舀了有半刻之久,粥满得都快溢出来了。苏婉容看在眼底,都微微蹙眉。
苏婉容自知吃不下这么多,剩下的还得浪费。
可这么多人都在饭堂看着呢,五姑娘难得对自己示次好,虽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苏婉容总是要给她这个面子的。
所以当五姑娘端着那盛得满满当当的瓷碗,小心翼翼朝自己踱步而来的时候。苏婉容就伸出手来,主动去接,唇角一挽,朝五姑娘露出一个善意友好的笑容。
此时此刻同样坐在饭桌上的苏太傅,瞧见平日里最为娇纵任性的五房女儿能与自己的婉婉相处融洽,展颜欣慰淡笑。
坐在大夫人右手边的徐姨娘,暗中观察苏太傅的脸色,目光落向自家姑娘时,便满意地频频点头。
而二姑娘苏适雯呢,看见原本将四姑娘视为自己死对头的五姑娘,今日竟是这般有意讨好四姑娘,则微微蹙起了一双纤细的柳眉。
这一刻,饭堂中的所有人似乎各怀心思。
苏婉容坐在自己位置上,等了五姑娘一会儿。却见五姑娘端着还冒着热气儿的瓷碗,步伐慢腾腾的,十分吃力的模样。
就忍不住欲要起身,想直接帮五姑娘一把。
可怎曾想,苏婉容屁股都还没离开椅面,五姑娘就忽然受惊般地“啊”了一声。
苏婉容怔住,就见那五姑娘整个身子猝不及防地就往她这边扑,她手里可还端着一碗滚烫的排骨粥呢。
苏婉容当下回过神来,就侧身立马往一边躲。
可事发太过突然,饶是苏婉容反应如何迅速,也来不及完全避开。
于是就听见瓷碗落地发出的一阵刺耳的破碎声,排骨粥洒了一地,瓷片碎得到处都是。
苏婉容则是唯一的受害者,一身杏黄绣杜鹃褙子被弄脏了大半。
排骨粥刚出锅还烫着,浸湿衣料后往外隐隐冒着热烟,这若是不小心淋去身上哪里,非得烫起泡了不可。幸好现下天气凉,苏婉容身上穿得多,热汤没有渗透到里面。
只可惜了这身新裁的衣裳,缎面的,最是娇贵。被滚烫的汤汁这么一浇,怕是以后都穿不得了。
离得最近的探春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吓了一跳。惊声一呼,忙脚乱地蹲下身去,就要给姑娘擦拭衣衫上的脏污。
而苏婉容自己就显得淡定多了,也抽出绢帕慢条斯理地清理起被弄脏的衣摆,同时低声安抚那探春,让小丫鬟不要惊慌。
“四姐姐你还好吧?这粥太烫,又重得很,瑾萱人小拿不稳。好容易端四姐跟前了,四姐姐方才忽然起身,把瑾萱给吓了一跳,不小心就把粥弄泼了,四姐姐该不会打算怪罪瑾萱吧?”
苏婉容从前没发现,这五姑娘平日里看起来粗枝大叶,冒冒失失的。这样的时候,装得倒是挺像。
蹙着个眉头,仿似真的有多关心她的模样。
可是呢,苏婉容这边一片狼藉,五姑娘整理好自己以后,倒是站得老远,生怕地上的碎片残羹什么的,弄脏了自个儿的绣花鞋。
方才苏婉容根本还没来得及起身,五姑娘就被“吓”得整个人扑了过来。
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也只有五姑娘自个儿心里清楚了。
探春护主心切,第一个看不过去。忿恨地盯着悠闲自在杵边上的五姑娘,口中怒道:
“五姑娘,你休得满口胡言!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好好坐在这里,怎的就吓到你了?倒是五姑娘你自己,明知道自己端不动这粥碗,还非要抢着给我家姑娘添粥!也不知存着的是什么心思,指不定方才五姑娘跘摔了跤也是故意的!就等着祸害我家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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