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回水师大营的第三日夜里,也就是朝廷发下春娘案榜文的那日,仿佛要打朝廷的脸,也仿佛不想让盛京城里百姓睡个安稳觉,就在当天夜里,一名女子被杀,轿子停在城中偏僻的深巷里,清晨被人发现时,血从轿中淌出,女子的血被放干,四肢被卸,手筋脚筋被挑,守宫砂被剜。女子倚在轿中,神态安详,手脚垂软,形同玩偶。
五日后,又发一案,同样的手法。
暮青离开盛京城半个来月,今夜是第三起相同手法的案子。
“那凶徒从盛京城里来到断崖山了?”元钰喃喃自语,忽露惊色,道声不好,便对暮青道,“都督且验尸,我回庄子里瞧瞧宁姐姐!”
相府的庄子里今夜有不少王侯公卿府上的小姐在,元钰下山到水师大营求援,眼下得知那犯下连环凶案的凶徒在断崖山里,她怎能不担心宁昭等人?
暮青本还有事要问,奈何元钰匆匆走了,她只好先验尸。她把章同唤了下来,把火把递给他,章同打着车帘照着车厢,暮青蹲在外面先仔仔细细察看了车厢里的每个角落,在没有发现有价值的证物后才开始验尸。
她捏了捏尸体的脸颊、脖颈、下颌和四肢,道:“咬肌、颜面肌、颈肌已僵,上肢未完全僵硬,尸僵还没有下降到腿部。山间寒冷,今夜又下着雨,气温格外低些,尸僵会比常温下出现得晚。瞧这情形,人应该死了约莫三个多时辰。”
常温下,尸体上肢僵硬需三个时辰左右,但环境温度低时,尸僵发生得晚,今夜山中的气温顶多五六度,人死后尸僵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出现。由此将时辰往后推,结合尸体上肢还未完全僵硬的情况,人应该死了三个半时辰左右。
暮青判断了死亡时间,伸手便解了郑青然的衣带,扒了她的外襦,露出半边雪肩。少女虽死,肩却白如寒玉,高襦束在胸前,莲房半露,虽死也。
章同把脸转开,山坡上举着火把的水师少年们却都看得眼神发直。
暮青将尸体扳过来,看了眼尸体的后背,随后回身将章同手里的火把拿了过来,钻进车厢,把帘子放下了。没人知道暮青在里面捣鼓什么,只瞧见马车轻晃,晃了一会儿,暮青从里面钻出来时,尸体的衣衫已经穿好了。
“尸体的右背部、臀部及大腿底下可见尸斑,颜色虽淡,但依旧能看出来。”暮青道,她并不是特意说给众人听的,只是以前验尸时会有人在一旁填尸单,她便养成了这边验尸边叙述的习惯。
有尸斑,颜色淡,这代表啥,没人懂得,但土坡之上,每个人看暮青的眼神都是丰富的。
臀部……说那么文雅,其实就是屁股呗?
都督刚刚钻进马车,扒了郑小姐的裤子,看了人家小姐的屁股和大腿?
前些日子军中还有传言称,都督验那吊死在牌坊下的女尸时钻过人家姑娘的裙底儿,还摸过人家,大家都把此事当成荤笑话听,少有信的。没想到今晚就亲眼瞧见都督钻进马车里,还把帘子给放了,回想起来,那马车刚才晃得哟……
少年们望着暮青,眼神一个赛一个的古怪——都督该不是有啥癖好吧?
“尸体的后脑勺处有塌陷损伤,是凹陷性骨折,致死伤。凶器是钝器,棱角不规则。创口附近的发丝上沾有黄泥,凶器可能是石头。”暮青继续验尸,当验到尸体的手腕上割痕时,她沉默了片刻,眸底似有些古怪神情,半晌才道,“切创,创缘不整齐,表皮有剥落,凶器……”
说话间,暮青提起尸体的裙角,验看尸体脚后跟处,目光一落,愣了愣。
章同探头往车里瞧了瞧,借着火把的光亮,隐约看见女尸脚后的皮肉翻着,暗红的皮肉和黄白的脚筋之间似乎嵌着块什么。
暮青拿手捏了出来,从身上找出块帕子来包住擦了擦,细一看,意味深长道:“凶器很有趣。”
暮青把帕子叠起收回了身上,连章同都没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何物,只见暮青上了山坡,对月杀道:“点五百人跟我走,其余人留在此地守着现场。”
月杀点齐了人马,章同留下率其余人看守现场,暮青走之前交待了章同一事,“你带些人在这附近的林子里寻一寻,看有没有新挖过的土。”
山里下着雨,土都湿了,很难根据土色判断有没有挖过,但眼下是四月时节,山里的青草已经长了起来,泥土新挖之处,上面的草必定不同。
“怎么?”章同似有所感。
“没错。”暮青也没瞒他,“还有另一具尸体。”
暮青没去相府的庄子,而是带着人去了姚府的庄子。
她不知姚府的庄子是哪座宅子,命月杀去查了查。月杀以轻功来去,很快就回来了。姚府的庄子离马车翻了的那处半山腰不远,顺着山路而上,约莫百步,见一果树林,穿过林子便看见了坐落在田地和果林里的庄子。
姚府的庄子不大,只有三进,姚蕙青自从相府派人来寻郑青然后便没睡踏实,暮青深夜来此,下人们诧异万分,来迎她的是庄子里的管事婆子,那婆子一见暮青带了数百兵将来,足能将庄子围一圈儿,便赔笑问:“都督深夜来这庄子里,不知所为何事?”
“要事,烦请小姐出来一叙。”
“这……半夜三更的,小姐伤了腿……”
“要事!”
“那奴婢可能答此要事?”
“不能!”暮青不信这婆子,此人一看便知是个精明人,若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