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过几名侍卫……”尹默跪到了虞烨的脚前,乞求的话语,虞烨却听出一丝责备。
是看出不过他的借口吗?那些侍卫一见是二王爷,眼巴巴任由瞿君瑞带着希颜扬长而去,其实并无一人受伤。自从伴随他身先士卒冲入阎朝皇宫之后,就仿佛忏悔当年罪行不再握剑的尹默,何时也变得不顾惜下人,还是因为撼动到了瞿君瑞的安危?
何必对所有人都温和相待,对才相识的希颜是,对向来误解颇深此时又抢走希颜的瞿君瑞是,对身边的所有人皆是,当然,其中也包括他在内。
在尹默心里,到底是谁更加重要?难道所有人皆一视同仁,又或者只有当初甘冒不讳从他身边带走的希容,对尹默而言才稍有那么一些不同?
整个暗朝唯一能够对他用责备的口气说话的人,是缘由他的纵容,但现在,虞烨突然不想再纵容下去。
“大王爷难道还要包庇不成!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与昨夜迥然不同的尹默,令虞烨也不知生了那门子闷气,用力杵下茶盅,仓促告辞。
尹默恭送出府,虞烨安坐轿内,随行之人都清晰听到君王愤怒咆哮:“你们听好,二王爷之事任谁也不许再来求情!否则,罪加一等!”
窗幕外一如既往沈默转过身去的影子,闻言一顿,匆匆回首,匆匆一瞥,又无可奈何地背去。
回宫途中,软轿内传出帝王冷峻的命令,调头去二王爷府。瞿君瑞同样在大门外迎驾,虞烨同样下轿扶住,说了同样的话。
“你我师兄弟不必拘礼。”
“说得也是。”瞿君瑞轻笑一声,没有执着于谢恩。
二王爷府的大厅与大王爷府的大厅陈设相似到一般无二,若非面前坐的人是瞿君瑞,虞烨差点错觉自己并没有离开尹默。
下人奉茶,虞烨接过轻啜,诧异地放下茶盅。
“这茶?”
“怎么,味道不好?”
“不,挺好……”
好是好,可在短短时间,饮了两杯同样的茶,不仅仅是茶叶,水质,连泡茶的手法都没有丝毫差异。两杯同样的茶,溢了满腔同样的苦涩,虞烨反倒品尝不出茶水原本应有的甘香。
“陛下此来,是兴师问罪?”
虞烨被茶水的苦涩噎得怔忡不语,到底还是因着尹默的求情,退让了罢。
“陛下想要什么?军权,还是臣的性命?”
“二师兄言之过重了,本也不过一名舞伶,只是二师兄不该贸然伤了宫里的侍卫,总应有个处置,省得底下那帮大臣又造谣生事。”虞烨尽量婉转言道,他何曾担心过旁人闲言,他是暗朝独一无二的帝王,谁又敢说他的不是。
“那么就是军权了……”
是考虑要趁此机会夺回军权,那种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更何况,还是他正疑为凶手的人手里,也总叫他难安。但犯罪之人如此坦然道来,倒让虞烨委实不好应声。
瞿君瑞唤来王府总管,吩咐去取兵符,要立即交还虞烨。末了,笑道:“那东西不好收拾,便搁床头了,陛下莫要取笑。”
“不会。”虞烨尴尬地取过茶盅,忆起是与大王爷府同样的滋味,饮不下去,只得随手又放回去。
总管很快捧来一个青玉雕龙的小匣子,瞿君瑞打开来,亲手奉到虞烨面前,却又道:“这匣子乃陛下当年一同赏赐,兵符奉回了,匣子可不可留给臣,也做个念想?”
闻听此言,虞烨只觉那匣内的兵符十分烫手,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
“其实陛下想要的东西,只需言语一声便可,不必弄得陛下烦恼。”
瞿君瑞等了半晌,仍不见虞烨动作,索性拿出兵符塞入虞烨手中。收了匣子,令总管放回原处去。
揣好兵符,虞烨苦笑道:“二师兄难道就无半分不舍?”
瞿君瑞的举动,已足够令他烦恼。与其他师兄不同,太过聪敏的瞿君瑞,往往使他疲于应对,生怕一个不察,已被瞿君瑞堪破心思。以往师门学艺,瞿君瑞便是他最少交谈的对象,比较陌生人,也不过多了个师兄弟的名头。当年举事,还满以为瞿君瑞不会相随,倒没曾想瞿君瑞会二话不说跟了来。
“陛下忘了,兵符原就是陛下所赐,陛下随时想取回都是天经地义,臣没什么好舍不得陛下更没什么可犹豫。”
瞿君瑞啜了口茶,又道:“就如这茶乃是贡茶,陛下赏赐给大王爷,臣厚着脸皮讨了些来,但若陛下不许臣饮,臣不饮就是。”
虞烨忍不住也取茶浅饮。原来如此,所以茶味相同,但同样的茶也会泡出不同的味道,才有一茶百味的说法,何必弄得连手法都全然相同。而且这茶,与兵符又有何关系?他也还没专制到不许别人饮茶的地步吧?
反正与瞿君瑞言语,总是绕得辛苦。既然兵符到手,虞烨决定其余暂缓,与以往一样避之为上。
刚思忖告辞,瞿君瑞就笑道:“陛下难得来臣这府中一趟,莫急着走,臣这两年费心修筑了个好去处,陛下不妨参观参观再走不迟。”
“不用,朕还有要紧事,这就……”
虞烨正起身,瞿君瑞打断他话道:“自陛下登基至今,去过大王爷府八十五次,三王爷府居然有一百零二次,连四王爷府也有七十六次之多。来臣这儿却不过二十八次,算上今天连三十次都不足……每次来还都匆匆忙忙……”
耳畔声声挥之不去的幽怨,虞烨开始后悔不该亲来,收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