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父!”
忘忧在万丈晨光里回头。
“嗯。”
“启程吧。”
☆、北域之行
沐恩和忘忧此番启程便是连天连夜地往北域行去,忘忧听闻那里终年积雪覆盖,前两日却突然有了万物复苏的迹象,雪中满城樱放。他深觉不容错过花期,遂萌生游历之意。
途中,忘忧与沐恩闲聊道:“诶,徒儿,你送给发小的成亲贺礼,究竟是什么?”
“师父为何有此一问?”
忘忧答:“你昨夜才得知他要成亲,如何来的时间去备礼?”
沐恩狡诘一笑,并不正面作答,“徒儿自有妙法。”
昨夜他送走常富和多金之后,着实有些犯难,思来想去也没得出什么好点子。
多金娶的是镇长家的女儿,而他一穷二白的,那点钱财拿出去未免肤浅丢人。若是送法器,许多他用过不说,多金不是仙门中人也用不着。
于是,为了证明对竹马的一片深情,他只好抄起他爹的刻刀,用家中典藏的唯一的佳木,仿着幼年多金和小燕儿的模样,彻夜未眠地雕了一对执手对望的人偶。
他个人很是满意,估摸着多金夫妇成亲当日拆开礼物,肯定也是惊喜若狂。
从垂髫总角,修到穿正红华服,着凤冠霞帔,燃龙凤花烛,共一枕而眠。何其有幸!
忘忧见他美滋滋的故弄玄虚的模样,没再追问,直勾勾盯着他的袖口道:“那个,沐夫人做的肉夹馍的香味溢出来了。”
沐恩踩着剑刃“嗖”地一下噌出老远,“师父教导过我,一日三餐。”
“……”忘忧气结。
师徒二人说说闹闹地行了两天路,终于抵达了世界之末,北域边境。
落地,深雪裹靴,步履维艰。满天细雪流霰,自空茫湛蓝的苍穹飘洒而下,在骄阳灼灼的光辉里,一场如梦似幻的钻石雨。近处,一片片玉树琼枝,如梨花盛放;远方,皑皑雪山绵延,一半明艳的纯白分割出一半青蓝的阴影。
“奇也!这是哪里?此般曝晒,千里雪域竟全然不消!”沐恩身长在南方,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简直大开眼界。
“此地,名为寒谷川,是北云国和北雨国的交界处。”忘忧解说着,忽然眉头深锁,“不对!”
“什么不对?”沐恩不解。
“见到那一片树枝上浅绯色的雪了吗?”
沐恩望向他目光指引的地方,更是震撼,惊诧道:“还有这种颜色的雪?乍看像一片樱花海呢!”
“仔细看!”忘忧敲了敲沐恩的脑袋,“那分明是血沫混入了积雪里。”
沐恩呆住,方觉出空气中确有一股隐约的腥气。
“穿过那林子去一看究竟。”忘忧正色道,“这一路,谨慎些,莫要再嬉闹了。”
“是。”
忘忧和沐恩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疆场的方向行进,穿入那片漏不出一丝天光的绯雪林里。
密密麻麻的枝桠将雪林编成一座粉白色的望不到天空的牢笼。不过十步,两人便看见一具冻得青紫的尸首。
可悲可叹,是一个孩子。
只有雪知道,他在战乱中流离失所,与家人走散,逃犯一般躲进了林子里,谁曾想这里却是另一座囚牢。
只有雪知道,他只是想要穿越林子出去晒一晒太阳,因为真的太冷了。
只有雪知道,他谁也不怨,只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从此以后,江山永固,无人像他。
忘忧摇头,沉声道:“将他的双眼合上吧。”
“不,师父。”沐恩没有依言照做,反是召出剑来劈开了他头顶上空那片参差交错的树枝,让势如破竹的阳光直直地吻上他的脸颊。
压枝的绯雪随着被斩断的冰条簌簌落下在他身旁,阴暗的林子里骤然打下的光柱,神圣地照在他娇小冰冷的身躯上。
他如果还活着,就可以清晰地看见,金色流萤一般的飞雪,从明媚蔚蓝的晴空,飘飘摇摇地陪同光束,一齐落进他的眸子里。
“这才是,他真正的愿望啊。”
沐恩收剑,在手心呵了口暖气,不断地摩擦生热,驱逐寒冷。
忘忧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徒弟,不由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胛。
两人继续往密林深处涉入,沿途每遇逝者,必除枝剖光,祈愿安息。
踏出重林,入眼的是一片怵目惊心的苍茫暗红,尸横遍野,兵残甲废,不见一个幸存者。
忘忧赫然惊道:“那是北雨国和北云国的军旗!”
沐恩木讷地伫立着,眼前一片尸海,唯有两国的军旗肃然不倒,迎着彻骨寒风兀自猎猎飞扬。
他突然想起前日满眼的生机蓬勃,青李人家,屋前稚童无忧无虑,各得其乐;乡野阡陌,田间人们边聊边作,乐在其中。
可此处呢?红雪封疆,千里伏尸,堆骨成山,血气轰天。
鼻尖冲天的腥气熏得令人作呕。
“这到底为了什么!”沐恩眉头紧蹙,双目圆睁,清俊的脸庞染上恨色,指骨因握拳过力而咯嘣作响,“就这样死了,有谁会记得他们吗?”
有的啊,只有家人,刻骨铭记,每日思念,盼归不归。
忘忧眯着眼睛,心头已明白了几分,虽然不知何故,北云国和北雨国交战了,或许就在今晨,这里还兵刃相接,战鼓如雷。
“他们是战争的牺牲品,为了满足帝王的勃勃野心,早已将名字录进了死神|的名册。”
忘忧青丝飞舞,满目悲悯地望向浩瀚天际,运灵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