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
一路上浛水完全地目不斜视,径直便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帷帽后的神情淡定得让人简直怀疑她到底听见那些话没有。直到进了巷子,到了那处看起来和旁处别无二致的拐角,她的步子方才一顿,停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竟是……破天荒地踟蹰起来。
那封信此时正在她的怀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站在巷口,好一会,浛水迈出脚尖——又陡然收回了。如是再三,最终,她抚上自己不觉间越发加快的心跳,极少见地咬了咬下唇,忽然转过身,竟想就这么离开——
“姑娘留步!”
清朗而熟悉的男子声音自巷子里响起,那青袍广袖的俊雅公子带着无奈的笑,一身从容风度在疾走里散落得一干二净,微微喘气地停在她身后三步的距离,小心而又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姑娘既是来了,何不进去?”
浛水咬唇的动作一滞。随后骤然转回头,什么也不说的就要往外走。
伸手拉住她的动作顺畅无比。程青禹感受到手下温热的触感,心头一跳,五指不自禁微微收紧。墨眸里隐约光芒攒动,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畔,低而轻地喃喃,“……不要走,好不好?”
极近的距离里,他清润温和的嗓音竟另外带上了种令人战栗的磁性,和同温热的吐息低低送进她的耳中。
浛水早已彻底僵住了。呆呆地任他的大掌滑下手臂,紧紧包住细瘦的手腕,拉着她一步步往清渠巷里走。
巷底,源水书屋的大门前,沉砚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公子牵着人家姑娘的手、唇角含笑地徐步走来。头绑文士巾的老者站在他旁边,一面捋须一面点头,微眯的眼里满是写着“孺子可教也”。
*
……浛水最终也没能走掉。
明亮的阳光穿透窗格漫洒了一地。扁平挺秀的茶叶在白瓷杯子里打着旋儿,翠绿的色泽氤氲开,带着龙井特有的清香的白汽腾腾而起,不大的厢房转瞬便被这杯小小茶汤散发的清香所笼罩。
便是隔着帷帽,这茶香依然是慢条斯理不依不饶地充斥了浛水整个嗅觉,逼得她不得不微泛津液,抬起的视线亦不自禁落到身前的那杯茶汤里……简直就和那人一样,故作得斯文有礼,好似多么地端方正直,实则却是无孔不入,凭地令人心烦……
“……姑娘,这茶本来就是为你沏的,想喝直接喝便是了,不必和老头子客气。”
浛水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刻意不去看身侧那人清俊含笑的脸庞。老者略微有些心疼,但这种事也强求不得,便笑道:“姑娘既然不爱喝龙井,可有什么其他爱喝的茶?老头子没别的什么,除了书也就茶最多了,总不能让客人来了连杯适口的茶也喝不上。何况上次多亏有姑娘的提醒……”
——上次?
程青禹听到这,眸光微动,不觉微微侧过头。
“……一屋子书方才毫发无损地熬过那场大雨,老头子怎么也要好生谢谢你的。”
听完老者的话,浛水一时没什么反应,应对别人的善意,她总是有些笨拙的……直到察觉某人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她陡然想起他还书那日的事,身子一僵,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唇瓣动了动,最后只是伸手拿起了那杯茶,掀起帽帘一角,默默饮了好几口才止住了老者的念叨。
老者笑呵呵地端走空茶杯,临走前还硬拉走了满脸犹疑、颇不想离开的沉砚。
屋里顿时只剩下两人。
古卷静躺,阳光里细小的尘埃浮沉不定,平生几分岁月静好之意。上次见面时的波云诡谲相差何止万里。唇齿间满是残存的茶香,浛水略微有些不自在,偏了头去看那些浮动的尘埃,闻见那人的说话声,袖里的指节不自觉微微收紧。
——却并非是对那日之事的质询。只是温和关切的一句“此时出门,于你无碍罢?”
……她摇了摇头,整个帽帘都随之晃动着。
程青禹安下心来,一时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隔着两步的距离含笑凝视着她。静谧的气氛里,他冠玉般的俊容和发亮的双眸里所带着的那种奇异的专注越发突显出来。这专注甚至可说是敬慕地、小心翼翼地——好似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得到自己渴慕已久的珍宝,欣喜而又无措,无比地想接近却又心生踯躅,唯恐惊扰到谁……
被他眼里再不掩饰的温度惊住,猛然间,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再度侵袭而来,且强烈到浛水几乎无法如常呼吸的地步。她不自觉捉住自己帽帘下沿,长长的眼睫颤了又颤,终是忍不住呐呐地开口。
“……你,你莫再看我了。”
“对、对不住了。”程青禹恍然回神,狼狈非常地收回了目光。不过虽然转过了头,他心下却是不禁地回味起她极难得带着羞怯嗔恼的声音来……
“咳——”猛地驱散了脑子里瞬起的遐思,他俊容微晕,以拳抵唇咳了又咳,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心知自己对面前之人的抵抗力之弱,他不敢再多想,只用平常的语气随意提起一个“正题”。
“姑娘……前晚之后是直接回了柳府么?”
浛水临窗坐着,本来只想点点头,不过顿了顿,还是多加上了一句,“我和她,一起回去的。”
程青禹微微笑了,又问:“这两日你们一直都没离开过柳府是么?”
看到她点头,他沉吟了下,“那名‘柳烟’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