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为荣——可如今当真见着面了,玳生却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连说话都十分紧张了。
过了半响,他听见——“这封信,你是怎么拿到的?”
“回、回沈爷话,”玳生不自觉地又说了一遍,“是我妹妹拿出来给我的……啊对了,她是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
沈晏安微一点头,手指在信纸游鸿般的字迹上缓缓摩挲着。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从内院将信送出来的这一条渠道上,想必有一个环节是她放心不下的,因此才特地写了这么一封古古怪怪的信来,就是想瞧瞧这封信能不能顺利到达自己手上。她总有一些这样狐滑的小心思……不过话说回来,这字迹十分大气洒脱,可真不像一个闺阁女儿能够写出来的——
沈晏安唇边忽然浮起几不可见的一条笑纹,伸手拿过纸笔,写下几个矫若惊龙一般的大字,将信纸在桌上一推,对玳生道:“将这个拿回去给你家姑娘。”
玳生壮起胆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已收到。沈二”五字。字字力透纸背。他于书法一途一窍不通,只恍惚觉得当真是字如其人——忙躬身接过了,连声道:“是、是!小的这就回去!”
沈晏安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下午你再来的时候,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只管说是找我身边的长随沈方便是。”
玳生后退的脚步一顿,恭声应了是,满腹疑惑地随着那长随沈方出了衙门。——怎么听着沈爷这意思,好像吃准了姑娘定会再叫他来一趟似的?
顾成卉的小心思,沈晏安一点都没猜错。
顾家虽然允许女儿们与友人间进行信件来往,可却都要经过长辈一番检查——尤其是在出了顾七之事以后,向府外送上只言片语便更难了。往常顾成卉写信给许云樊等几个闺中好友时倒也罢了,可如今给沈晏安送信,她哪里还敢用老办法?
若想避开检查自己私下将信送出去。便只有叫丫鬟们藏在身上,偷偷带出二门了。
可是偏偏据橘白说,最近二门上的婆子们都突然认真负责了起来——小酒也不偷了,闲话也不拉了,不论谁打眼前过。都要彻底查一查身上,端的是铁面无私。
也不是不难理解:最近府中祸事连连,尤其是孙氏无力管家,更是闹出了两件下人私自潜逃的事——孙氏发了一时的狠,将下人们好好整治了一遍,直治得府里上下哭爹叫娘,战战兢兢——别说二门了,就是角门前头,也突然多出来了门神似的两尊婆子呢!
不过顾成卉眼珠儿一转,倒是想出来了个法子。
把细辛叫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遍,顾成卉就把她打发到了二门上去了。
时间是掐得好好儿的,此刻二门上正是平日好酒的黄婆子当值。细辛一瞧果然是她,当即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可是她脸色却马上沉了下来,离二门还有一段路呢,便喝了一句:“黄婆子,我有话问你!”
黄婆子一天都没有吃酒,心里正猫抓似的烦着,听见有人这么不客气地叫她,她回头一瞧,随即不冷不热地笑着道:“我道是哪个山头的仙人来了,这么大口气,原来是细辛姑娘。”
“闲话就还是省省罢。”细辛的态度竟有几分严厉,“七月十四号那一日晚上,你干了什么心里清楚罢?”
黄婆子一愣。十四号——正是府里最乱的一段时候,后院里人仰马翻……可是与她却没有什么干系,那天一挨到了下值的时候,她早早地就回去睡觉了。黄婆子当即嗤笑了一声,道:“细辛姑娘给我说说。”
对于关月山居众人来说,十四号还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就是这一天晚上,许世岚光明正大地潜入了府,找到了顾成卉,正好解了她当时的燃眉之急……
细辛冷笑道:“好,那我提醒提醒你——那天晚上,你吃酒吃得可真是太舒服了——竟就在门口打起了瞌睡!我们姑娘瞧见了,特地打你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黄婆子受她一吓,方才的神态立刻不翼而飞了——她额头上隐隐见了汗,膛目结舌道:“这……这……五小姐怎么……”她心里一个念头转来转去,只是不休:怎么好端端地,这位姑奶奶竟寻起了我的不是了!
如今孙氏打算亡羊补牢,重新定了一连串儿的规矩,府里正是风紧的时候——黄婆子不由想到,要是五小姐把这件事同老夫人、太太提一提,自己这份差事还有个保得住的?还不立刻就被抓去杀鸡儆猴了!
细辛见了她这副惶恐样子,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我们家姑娘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这么怕干什么?”
一听这话风有松动,黄婆子立刻来了精神,忙道:“我一时糊涂,犯了一回错儿。还请你跟五小姐说说,下回我可再不敢犯了,这一次便饶过去了罢!”她生怕还不够,又连着表了好几句决心。
细辛含笑听着,也不说话,待她都说完了,这才道:“好。那我们姑娘可就等着看了。”
黄婆子当下把胸脯拍得嗵嗵响。“五小姐只管看着我就是!”细辛听了。冲她一笑,转身走了。
看看此时垂花门附近无人,黄婆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小折凳上。细辛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叫她慌了神。到现在还有些提着心呢……她想了想,觉得五小姐应该还不至于特地来为难她一个看门的婆子,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远处又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