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有事何不写信?”
我将我最近的遭遇同她说一遍。
“有什么感想?”我问。
“太破费了,花掉数百元电话费。”她的尖锐不减当年,给我来一招牛头不对马嘴。
“唐晶,你觉得怎么样?””子君,以你这般人才,抱定心思要再婚,不过是迟早问题,在某一个范围之内,你我是人尽可夫的,咱们又不谈恋爱,一切从简,我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感想,但你可以料到当年我嫁莫氏的心情,你始终怪我不提早告诉你,事实上我真的认为不值得张扬。”
“一般女人觉得我们运气奇佳。”
唐晶说:“我却觉得她们条件奇差。”
我笑。
“你快乐?”她问。
“不,不是快乐,而是一种安全感——我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以前一切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我说:“像小时候跟大人逛年宵市场,五光十色之余,忽然与大人失散,彷徨凄迷,大惊失色,但终于又被他们认领到,带着回家,当中经过些什么,不再重要。迷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场内再彩色缤纷,又怎么可以逛足一辈子。我不管了,只要回到干地上,安全地过日子,我不再苛求,快乐是太复杂的事,我亦不敢说我不快乐。”我哽咽,“你明白吗?”
唐晶沉默一会儿,“你想得太多,子君。”
“这几年来,空闲的时候比较多,非常自我膨涨。”
“你是应当高兴的,找到个匹配的人也不容易。”
“你呢?”
“挺着大肚子,很疲累,明知做人不外如此,还要生孩子,内疚之余,精神痛苦。”她高声笑。
我默然。
“该挂电话了。”
我们道别。
即使是结婚专家,也还得打点细节,至少要买件比较合理整齐的礼服。我走头无路,只好跑去做套旗袍,旗袍这种衣服真是中国女性的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无论什么场合都适用,你让我学辜玲玲那般戴了白纱穿了件短袖白裙再婚,我实在没这个勇气,别人的肉酸不要紧,我可以说他们妒忌,我只怕自己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扫起来麻烦。
我参观了翟君在香港的房子,觉得很宽大又理想洁净,半新旧,装修简单含蓄,完全没有任何噜苏的东西,一个钟点女佣把杂物收拾得好不整齐。
我表示很满意,带支牙刷就可以住进去。
现在我也没有原则可言,性格弹性很强,能屈能伸,只要不触犯到我的自尊,一切可以商量。
我们决定旅行结婚。
试新衣的时候,翟君很惊喜:“多么美丽的旗袍!”他说。
回想起嫁涓生时的慌忙、排场、纷乱、无聊、热闹,现在能宁静又温馨。
张允信的朋友小蔡说:每个人都应该结两次婚。一次在很年轻的时候,另一次在中年。少年时不结一次,中年那次就不会学乖,天下没有不努力而美满的婚姻,他说,所以要争取经验。
他当然是说笑,但夸张之余,也有真理。
涓生要送我结婚礼物,使我尴尬。
我不是一个新潮的人,这种大方我接受不了。
涓生忽然说:“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狄波拉嫁谢贤的时候,何某送过去一套万余元的银器,亲自往连卡佛挑了又挑。”理直气壮。
我既好气又好笑,这种影视界的小道消息,他无异是从辜玲玲那处得来,如今史涓生医生的视平线大开,谈吐再也不比从前。
“是吗?那么你有没有打算到连卡佛去为我挑礼物?”
他却说:“子君,你能够再结婚,我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是的。”我会心微笑,“免得赡养费越来越贵。”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悦,“何必开这种玩笑。”
“是,我运气特别好,照说我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嫁到这么一个人,也应满足。”
“听说他是个人才。”
“是。”
“比我——如何?”涓生忽然孩子气地问。
“比你好。”我不客气地答。
“你此刻自然这么说。”他大受刺激。
“我很公道。他的性格比你强,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你从来不知道。”
他沉默。
过一会儿他问:“你可爱他?”
“爱有很多种,自然,自然我爱他。”
涓生长叹一声,“平儿要见你。还有,我把你的……消息报告安儿了,她很替你高兴。”
“有劳阁下。”我说。
“你心情确是大好了。”
“不要这么说,人要知足,现在我什么都有,仿佛是可以振作起来,好好向前走。”
他无言,换了我是他,我也不会再说话,是他一拳打在我的脸上,使我眉青鼻肿,血污地倒在泥地中,但我站起来,挣扎着冲洗干净,换上了新衣,厚着面皮活下来,等到今天的机会。
我并没有向他耀武扬威今日的“成就”,报复?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干嘛花力气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奇怪的是史涓生见我不念旧恶,往往拉住我絮絮而谈,当我是老朋友。他真相信,我不记恨,一贯的迟钝?
与平儿的一席话使我心酸。
“爸爸说你要结婚,妈妈。”
他明澈的眼睛凝视我,像是要看穿我的心。
两年来,他长高许多,已不是可以一把拥在怀里的孩子。
我说:“是。”
“你说过,妈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