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道:“民妇秦眉,从今往后就担两位小姐的教习先生了。先前见老太太,老太太嘱咐教习皆当以德行礼仪为主,诗书乐为次。”
一出声便叫人觉得从她口中吐出词各个都好似玉裂石崩,铿锵有力。二人也不敢轻易说旁的话,恭恭敬敬的唤了先生。
秦眉眸光一扫,只等寻仙和方言苇坐定了才敛声道:“二位小姐都是官家名门,可碧城的礼仪到底同皇宫里头的不同,天下风仪皆以皇室为尊。你们可知就方才入座这一项,二位小姐就有好些错处。”
闻言方言苇面上稍稍显露些红晕,其实在听说来的先生是曾经的宫中女官后恶补了些礼仪,却没想到这刚一坐便叫人指摘出了错处。“还请先生指教。”
秦眉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把戒尺,戒尺只有手指的粗细、小臂那样长。她手中握着那戒尺,显得整个人端肃了许多,“身为女子当不卑不亢,不骄不媚,行动要如弱柳迎风却也要有迎风韧性。江南女子多纤柔,可如若太柔则要么妖而无格要么随波大庸凡失本心。我今日要同两位小姐讲的便是既要体态fēng_liú,又要流露出不敢叫人亵渎的风骨。”
方言苇听她一席话,暗暗咋舌,到底知道这妇人不同等闲之人。收敛了神情,越发恭敬的看着她。
再说方寻仙。她一直只当自己不过被拉来作陪的,并不是十分用心,可听了秦眉的这话,也忍不住去打量此人。当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物为何愿意来方家做女先生。要说方家虽然在碧城首屈一指,可就算是老太爷的官位也不显贵,稍稍晓得其中门道的人家都是不屑同方家来往的。
方寻仙嘴角含着笑,仍然是娇憨天真的模样,只好像秦眉这话说得稀奇引起了她的兴趣似的。
秦眉在宫中多年最擅的便是看人,她见方寻仙这模样眉宇一变,凉凉的开口道:“四小姐是有什么想问的?”
“秦先生说得……说得在理,可要如何才能做到那样?”寻仙被那带着锐气的目光一凝,心中咯噔一声,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秦眉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她如何会看不出来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眼底压着戾气。分明娇花一样的模样,却好像是淬了毒仍非要装出天真憨态来。不过这些也仅仅是在她心底里头翻腾了一下,并不会显露在面上。她来此地,诚然有事情要办,此事不办妥,她恐怕后半世也活不安生了。
“并非一夕一朝就能形成的,日后在言行举止上我都会时刻督促着。”秦眉踱步到方言苇的身边,又让她站了起来,一一指点落座是该有的仪态。
方言苇倒也是用了心去学,她心中想着那人,自然会费心去学这些。
却说一个上午过去放了学,寻仙慢腾腾的从学舍中出来。早起时天上还投下阳光,这会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天阴沉沉的,大片浓厚的云如泼散开的墨迹几乎压在头顶上。
袖袖正撑着油纸伞站在庭院中等候着方寻仙,见她脸色发白,便紧张兮兮的凑了上前打伞。“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她担心是那女先生脾气不好责骂了方寻仙,下意识转头朝着屋子里头看了眼,见方言苇脸色绯红仍在和那秦眉说着话。“小姐,是不是先生太凶了?”
寻仙摆了摆手,深吸了口气才稍稍的缓过面色,“没什么,只是我素来不喜欢这些,听得有些发闷。”
袖袖听她这样说才放心,又道:“那先生可是个有名的大家呢,听说是宫里头的女官,少不得知道很多皇宫贵人们的喜好,小姐该去同她多亲近才好。你瞧三小姐,放了学还在里头同先生说话呢。”
寻仙实在是性子懒散,缓缓笑了:“我又不惦着宫中的贵人,为何要学她们的礼仪又为什么要打探他们的喜好……”话刚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怔愣,像是不经意间想到了些什么。
袖袖没注意,目光依然看向了另外一处,“小姐,你看那边。”
寻仙收拢心思,顺着袖袖所致的方向看了过去,见从那间屋子出来四五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便是方家五爷方怀云。
“有什么好看的?我肚子饿了,快些回去了。”却说寻仙不耐烦的加快步子往前走,袖袖也只得迈开小步紧紧的跟了上去。
正是春雨绵绵,风中似乎都携带了杏花的味道。寻仙这才恍觉,已经是三月末了。一路上见树木扶疏,绿意盎然,而那横拦斜倾的桃枝上早没了绚烂鲜丽的花瓣。寻仙抬头向前方看,只见朱梁绮户、重檐飞阁,白墙黑瓦间落其中。在霏霏细雨之中,更是平添了几分静谧。
寻仙伸出手折了一段绿枝拿在手中戏玩,忽然开口道:“姨太太如今还在没出过自己院子吗?”
袖袖乍听就好像听见了活阎王一样,“没呢,听说妍小姐的灵还在停在西边屋子,已经出了味道,没人敢靠近。”
寻仙默然许久,方才喃喃似得的说道:“怕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袖袖愣了一下,以为说还是方才那下葬的事情,附和着回道:“可不是呢,日子一日暖过一日,再不出殡驻春院就不能住人了。”
等二人到了枕云院的院外,却见里头鱼贯而出三四个婆子,各个都是铁青着脸。
方寻仙认得其中一个就是老太太的身边的阮嬷嬷。要说阮嬷嬷虽然平日里看着威仪持重,可私下里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寻仙立即将她拦了下来道:“阮嬷嬷,出了什么事情了?”
阮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