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问,这一家伙查出来不少缺了坏了不知去向的,连太太也差点叫气出个好歹, 就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晌午用饭袭人就吐了, 宝玉傻不愣登喊了大夫过来, 一看说是有了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身孕,这会子也不计较缺了坏了甚,混是做个正经姨娘收拾了屋子供着。”探春一边说一边小心往湘云那边看了一眼:“她也是倒了霉, 嫁进来就没过上几天清净舒心日子。早年说不得还能和离出去, 如今太太既是厌烦, 又舍不得人嫁妆, 就是熬罢了。偏偏袭人是老太太赐的, 又是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宝玉,早先也还伺候过湘云几日,这会子越发乱作一团。”
迎春也压低了声音道:“我听着史侯府上近来也不大好, 两位侯夫人都不怎么出来见人了。宝二奶奶心里也有数,恐怕放她走她也不会走。不然一个年轻的单身妇人,背后又无娘家支撑可该如何过活,光是门口转悠的那些无赖子就能逼死人。”宝钗只安静听着不说话,忽得把装了点心的碟子往前推推道:“尝尝?这是家下今年新想出来的点心方子,可还能吃得?”
迎春探春就收了声从碟子里各自取了块点心堵住嘴,正吃着湘云可就不阴不阳笑着过了来:“宝姐姐,这么些日子咱们要么见不得面儿,见了也不得空说话,今日可不是好好的说些闲话。”探春就把脸往后头转了过去给宝钗翻白眼儿,意思就是“你看吧,就这样子。”
宝钗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笑着与湘云道:“只管坐了说笑,站着干嘛?来家里就是叫你们来松快松快的,咱们往年在一处甚么话不说,今儿哪里就拿着个架子,怪叫人渗得慌。”湘云就坐下歪歪着喝了茶又伸手往碟子里翻弄挑果子吃。探春见了忙拉了迎春说是要去园子里逛逛,只留了湘云坐在宝钗对面儿。
待她们出去,湘云扭头看着白鹭和惜春在另一角远远的说话,莺儿又出去送黛玉还没回,这才掏了帕子出来捂在眼睛上低头道:“前年去年还笑话上门打秋风的老嬷嬷跟个蝗虫似的吃的用的但凡给就敢伸手拿,如今一看竟还不如人了。好歹人家且都记着往自己窝里抿,好赖护住儿孙,我们这过得算甚么日子!”还没说完就呜呜咽咽音儿都走了,只怕是兜心窝子的话都无处寻人说,好不容易遇上个能安静听她诉苦的,便再也忍不住。
宝钗亲自执壶与她倒了茶水,又把左手边的点心端过来也放在她旁边的矮几上,拿手支着头问:“那你想着该怎么办?何苦做那些怪模怪样出来与人现眼。日子总是人过的,只要有心定能想出法子叫自己舒坦。”湘云再把帕子挪开,眼圈儿红红的,倒是没见着眼泪,想来是怕脸上留了印子再叫人看见。她苦笑一下道:“我这日子真真是难得很。太太手里那些银子置办出家业不剩多少,余下的那都是老人家要留了办身后事的,我要是想着可成甚么人了?结果说了几次要简省些,偏生就被人当做心中藏奸生怕婆母抛费落不着家私,里外不是人。再有家下现在就在外头还有几亩地,又没个进学的男丁支撑,交完税再抵了役,还能余下多少?若是粗茶淡饭着过也不是不行,偏偏一家上下各个都是委屈不得的主儿。都成这样了,一天一天的还惦记着风雅,早上采露,中午摘花,到了晚间还得围炉煮个茶,没见进银子,只见往外出。昨儿早间看着账面实在不成了才想着将宝玉房里整一整,那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收好慢慢儿往外出手说不得还能再养上他几年,哪成想竟就少了十之二、三。真是养了个家贼,我原说谁管着就叫谁把东西吐出来,太太也是这个意思,气得罚袭人出去跪了一个时辰,中午人家就吐给我看。一说怀上了阖家上下顾不得追查失物,倒好像那才是奶奶,我就是个讨债的婆子。”
宝钗坐着耐心听她说,时不时添些水,湘云就坐着继续说:“宝玉也是,既不念太太艰难,也不想着家中这些跟了他的人,一味还跟自己是国公府二爷似的日日坐在屋里不是吃就是玩儿,就窗户根底下养的两株刺玫都快叫他玩儿出花儿了。要他好歹念两卷书,不求封侯拜相,只考个秀才叫家里省下一年税金,这就甩了脸子‘嗐’了一声儿摔帘子去外间哭着闹着姐姐妹妹没完没了,好似我拿着刀要逼死他似的。”越说越委屈,便又拿帕子压在眼睛上。宝钗叹了口气,还是给她添了茶道:“宝玉也就罢了,哪一日不出些新鲜事儿浑身都不舒坦。只我刚才看着你又和林姑娘拌嘴,都不是小孩子,怎么还是好了恼、恼了好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头湘云才是真难受:“也不怕叫宝姐姐笑话,家里那个混世魔王整日里游手好闲看着甚么都是‘这个是宝姐姐都赞过好的’或不是‘那个林妹妹喜欢用’,要么一说他就是‘若是林妹妹再不会说些这个俗事’。两个人过日子,再能忍让也不能总这么着,谁受的了啊。合着我就是个多余的?再加上太太日日夹半拉眼角看人的模样,我也知道是委屈了林姑娘,可心头那股子邪火硬是压不下去,这日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过。”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饶是宝钗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头接,只得耐着性子哄劝她:“咱们这些青年姊妹,这辈子能好一回都是缘分,谁还知道下辈子谁认识谁?再有缘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