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她一眼:“你如今年龄大了, 叫我纵得越发不听管教。早先嘴巴就不大修德,现下连亲戚太太家里也敢编排,再借你个胆子怕不是甚么话都敢胡沁!”白鹭自小性子就野, 人也泼辣, 不然不能帮着亲爹在铺子里管账, 从十来岁上跟了宝钗这么些年, 除了苏嬷嬷还在的时候吃些教训, 也有好久没让人数落过。今儿一听宝钗这么下脸子,背后猛就出了层冷汗,家里家外无人不高看一眼, 连自己个儿都不晓得骨头轻了几斤几两。叫主子冷眼看了这许久才点破,想来也是越了界了。
白鹭当下就跪了,红着眼圈儿半句不敢求饶。宝钗叹口气道:“前几日莺儿的娘上门过来与我说起她的婚事,虽说那边叫我回了,可是这边也有个看好的,能说合的来说不得明年就出门子。你要比莺儿小几岁,有甚打算没?你爹在薛家的铺子里总有几个熟人,可有看着好的?”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再贴身的用了。白鹭“唰”一下眼泪就往下流,又不敢叫嚷,只磕了个头上气不接下气儿的说不出话。
宝钗见她吓成这个模样,约摸着是吃了教训了,这才叫起道:“起来坐着回话,哭甚么?难不成是急着恨嫁急得?”白鹭听完“噗嗤”一声儿破涕为笑,忙起身捡了个秀墩坐下,手脚都拘起来道:“回奶奶,我爹早几年就给我说了人家,是原来薛大管家的内侄,父母都没了,只上面有个姐姐嫁了铺子里的伙计。我这不是还当着差事么,就没过礼,打算等回过您请了示下再说。”宝钗就叫她说了名字,往娘家去了封信问问,过了没几天薛大奶奶来了信儿说这后生是个稳当的,一直在采买上做个小管事,这几年并未见过差错。
问准了情形,宝钗这才那莺儿白鹭都叫到面前:“你们两个都跟了我这么些年,无论如何不能叫你们没了下场。我这里一样的嫁妆与你们备了两份儿,略略能看得过去。莺儿这边找了赵掌柜家的长子,将来也是要接他爹的差事继续在铺子里做事,今后成了家还能回来给我做个管事。就是白鹭,说的小伙子是我娘家那边的,要么你过去,要么他过来,总不能叫两口子两边跑。别提大嫂,就是我这里也说不过去。怎么个章程你们自己回去想,回头只把结果告诉我。”莺儿立时就应下,又说起要提小丫头上来先调、教着,以免后头不就手。倒是白鹭没有一口说准,过了两三天才回来道:“我家里与那边说了,让那人过来。他们家去求了大奶奶,说是身契甚的都预备成了,只您这儿点头便叫人过来先寻个差事做着。”
宝钗喊了老管家来安排一番,隔天薛家便发了大管家内侄的身契并铺盖包袱过来,仍旧叫他在采买上做事,单就管着内眷脂粉布匹,正好有薛家旁的管事盯着,跑不了大褶。
等再隔了年过去,家下先是把白鹭嫁了出去,三朝回门再回来,宝钗便提她在内院儿做个内管家。沈家原本的老管家年纪都快和老爷子差不多上下了,见天这么里里外外的跑也不是事儿,前后院子分开也好,能叫老人家好歹歇歇。再者白鹭泼辣,说话也硬气,帐头比一般的账房先生还清白几分,用着反倒比做贴身丫鬟还顺手几分。又说到莺儿,嫁了赵掌柜的长子,就是宝钗放在外头的一双眼睛,这不是打小一块儿的情分也信任不到这个份儿上。
两个丫鬟前后脚差了一个月嫁出门儿,连一向不管后宅事儿的沈玉也听了消息,回来笑嘻嘻埋怨宝钗:“我那长随盯着奶奶身边的几个丫鬟不知盯了多久,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甚时候便宜他一回?”宝钗就笑道:“这都是他们自己亲爹妈给看的亲事,看好了来回我,我就只出个嫁妆银子便罢,哪里就管得那么宽。你身边儿的人有看好的只管叫他们托人来与我说,难道养一窝子嫁不出去的老丫鬟脸上就有光了?”两口子说笑了几句,宝钗身边换了丫鬟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几天沈家后院儿多了个叫人喊做“薛管家”的媳妇子,外头晴雯鸳鸯见了莺儿也高兴,只一个劲儿问些小儿女间的私房话。
又过几个月,忽的一天从薛家那边来了信儿,说是薛太太病了,要叫大姑奶奶回去看看。宝钗唬了一跳,忙不迭叫驾车就往娘家赶。沈玉正好在家,一听此事也着急,先一步往外头去催下人,紧赶慢赶一刻钟不到就抱了萱姐儿往城东薛家走。
等到了薛家门口,大管家在外头站着迎娇客,宝钗下了马车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当家太太病了大管家还在外头优哉游哉站着的?薛家的大管家那是办老了事儿的人,再不能如此。果然,大管家上来打了个千儿道:“辛苦姑奶奶并姑爷跑这一趟,方才太太确实有点子不大舒坦,但这事儿吧,又没办法在外面张嘴说,您还是进来坐着一块儿听听。”
宝钗和沈玉互相看了一眼,虽说满腹狐疑但还是抱着孩子往里间走。大管家就在前头引路,走到薛太太所居的正院就见薛蟠、薛蝌都在,宝琴也和絮萦岫烟坐在一处看两个小侄子玩耍,听见丫鬟通报说是大姑奶奶回来了,都抬头看过来。絮萦起身上前从宝钗怀里接了萱姐儿过去,稀罕得不得了,看着也不像是家里出了甚事的模样。薛太太坐在主位上正盯着身边丫鬟给下头这三个小东西剥橙子,瞧神情半点看不出“方才确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