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扯了一阵子后,婆娘果然把自己前来想说的话题挑了出来。她说,你不知道吧!满月和秦技术员好上嘞。俩人亲近得像两口子,比两口子还亲热呢。
雪娥吓了一大跳儿。她手中摊煎饼的尺子脱手掉到了地上,沾上了一层脏兮兮的草屑。雪娥赶紧用清水洗涮着,回道,哪会呀。秦技术员是个城里的大知识分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体来呢。再说,满月也不是放荡的人。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咋会跟人家秦技术员好呐。
婆娘见雪娥不信,便低下头,把脸贴近雪娥的耳根子上。她盯着雪娥的眼睛悄声道,是真的呢?我亲眼见的呢。满月夜里常去秦技术员那儿,回回都带着好吃的送给秦技术员。要是骗你,我就不是人哩。
雪娥瞪大了眼睛,仍然不相信地看着婆娘,她替满月圆道,可能是满月见秦技术员帮了她家的大忙,对柱儿照顾得好,想报答吧。
婆娘撇撇嘴,断言道,哪儿呀,就是俩人好哩。满月还时常给秦技术员洗衣叠被的。见了他,就像见到自己男人似的亲热。说话的腔调也是酸酸的,透着一股子臊腥味儿。我见天儿在秦技术员的屋后头住着,又是块高地场,有啥儿能瞒过我的眼呀。
雪娥无话可说了。她心下想,满月守寡了这么些年,秦技术员又是孤身男人一个儿,俩人熟悉了,交往多了,动了心思也是有的。只是不知,这婆娘赶来跟自己讲这些是啥心思,不光是想四处败坏满月的名声吧。她与满月可是结了冤扣儿的。仅是这么卖力宣扬不见举动,好像不是这婆娘的做派。这么想着,她便不再插嘴。任凭婆娘一人满嘴白沫儿地讲下去,给自己解闷。
在历数了一遍满月与秦技术员的种种可疑之处后,婆娘终于讲出了此行的真实意图。就是想在适当时机,领几个人去抓俩人的现行。把这个不要脸的sāo_huò狠狠整治整治,出出当年那口恶气。
雪娥不傻。知道婆娘的意图后,她心下暗惊。面上却装着没事人一样,说她俩想好就好呗。一个寡妇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就算一时找个男人帮帮忙,也碍不着别人的事。管那些干嘛。
婆娘原本是来拉同盟军的。见雪娥不上紧,还说出这么败自己颜面的话,心下甚是不悦。她的脸面不太好看,说话也没了刚来时的冲劲儿和亲切劲儿。雪娥也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婆娘,心下好生后悔,暗骂自己咋就把心里话讲出来了呢。她赶忙扯起一个话头,想把刚才自己的过失遮掩过去,但为时已晚了。婆娘不接她的话头。她冷言冷语地应付了两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便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弄得雪娥干扎撒着两手,陪着万分小心,把婆娘送出了家门。雪娥急急跑回锅屋里,见鏖子上一张尚未摊好的煎饼早已成了一块糊巴巴,并窜出一股股的青烟。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儿。
茂林见婆娘走了,也来到锅屋,问她来干啥儿。雪娥就把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茂林听,末了又说道,我算把她给得罪狠哩,今后可能要不上门呢。茂林没有注意到雪娥后几句讲了啥儿。他心里一个劲儿地翻腾着满月与秦技术员之间的事。
这种事,给了茂林很大地刺激。心里酸溜溜的,对满月产生了又恨又爱的醋意。遥想当年,自己费尽心思地想得到满月,却叫她结结实实地给教训了一顿。弄了个灰头土脸不说,还差点儿被撞死在她家的门板上。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他也不再打满月的主意,以为满月是个恪守妇道十分正经的女人。一段时间里,他心下还起了莫名的敬意。谁知不是,她原来是看不上自己一个庄户汉子,而是盯上了城里来的知识分子,这让茂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忿恨满月的势力眼。不就是男女间的那点儿破事么,值得她这么下狠手地整治自己呀。再说,自己主动靠近她,是想真心帮她的忙,解她的忧罢了,何苦这么绝情绝义地对待自己呐。现今儿好了,不让自己帮忙,却上赶着找知识分子帮忙,这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琢磨难弄明白。还是自己的女人好,自己想咋摆弄就咋摆弄。还日夜把自己挂念在心上,有时像疼娃崽儿般地疼爱着自己。有了雪娥,这辈子也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