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秋弄影道:“后来,他掌控了全城,开始奴役控制骨遗城的人民。他觉得自己是异类,便要同化那些将他视为异类的人,让天下人都成为和他一样的怪物。他恨自己身不由己,难以选择命运,却将之加诸到别人身上,看他们身不由己,被他控制玩弄,便觉得痛快。”
秋弄影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豆大的药丸送入口中,自嘲道:“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可既然还活着,总有未竟的心愿,未完成的事支撑着自己一路走下去。如果自己也从这个世间消失了,那么有些记忆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宁夕没有情绪的脸上浮现了沉痛之色,她凝视着秋弄影,用唇语道:“可我是没有记忆的人。”
秋弄影凄然地笑,并没有再回答宁夕,她缓缓起身,走向了黑暗中。一盏孤灯相伴,背影落寞凄凉。
半月后。
仙门诸派在重压之下,齐心协力,打退了宁岑夜的数番进攻。灵阙萧怀奕带领各派一路杀进,将骨遗城的军团逼到了北域边境的风陵关。宁岑夜坐镇后方,丝毫不乱,指挥若定,暗地排兵布阵,蓄力反攻。
风陵关大战的前夜。宁夕独坐于寝殿中,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明日一战,一切都该结束了吧。她会誓死守护自己的信仰,她会亲手荡平一切障碍,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巅峰。
可那之后呢,她该何去何从?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甚至没有记忆的人,该怎么立于天地,该为了什么而活?浩瀚人世间,她是如此的多余。
宁夕将脸深埋于掌间,头痛不止。微弱的亮光透过指缝,映照了过来。那个陪伴她无数个黑夜的魂灵再次出现,安静地坐在了她身旁。宁夕抬头看他,心里不知怎么有了一丝安慰。她用唇语问他道:“你是谁?”
如往常一样,他仍旧是一言不发。宁夕没有气恼,反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他道:“你也不会说话吗?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就同我一样。所以才一直留在这儿?”
魂灵依旧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宁夕忽然有些悲伤道:“若是明日我死于大战中,再也回不来了呢?你会去哪?”
那魂灵终于有了回应,他将宁夕轻拥入怀,牢牢禁锢。宁夕听不见他的任何声音,可她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颤抖,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温度。她诧异地低头,伸手触摸,却仍旧只是穿透了他虚无透明的躯体。
微光寂灭,魂灵消失了。
悠远的号角声响彻整个骨遗城,千军万马踏夜而出。
远方的黎明将至,魑魅魍魉自骨遗城漫出,无穷无尽,似沸腾的黑色海洋。厉啸刺破云霄,久久不息。尘土漫天飞扬,遮住了破晓的曙光。
风陵关上,荒草横生,秋风凄凉。
一道剑光乍起,莫敢逼视。自剑光周围形成的巨大漩涡,裹挟的气流成压倒之势,让人不敢靠近。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喊道:“结阵!”
利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道剑芒飞升,汇聚,爆裂,如满天烟火绽放,再融合,形成了拔地而起的巨大结界。
汹涌而出的蛊傀儡首当其冲,直面剑气凝结而成的结界,瞬间支离破碎,白骨遍地横飞。箭鸣划过长空,金光耀眼,如流火坠落,爆裂之声响起,一排接一排的蛊傀儡分崩离析,接连倒下。宁岑夜大喝一声,只见数以万计的蛊傀儡迅速分列两旁,后方咆哮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千万只异兽奔腾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结界,前排的被反弹击溃,后方的随即一涌而上。
灵阙和剑宗的弟子合力,加固阵法。奈何异兽猛攻,冲击力超乎寻常。萧怀奕冷静自持,剑指云霄,大声道:“变阵!”他话音未落,星阑涧与暮苍派的弟子绕后,支撑结界防守。灵阙与剑宗众人冲出了结界,斩杀发狂的异兽群,朝华门的人跟随在后,于外围列出了一圈箭阵。
金石碰撞,利器相击。怒嚎与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尸陈遍地。
宁岑夜稳坐于后方,眼神渐渐变得阴鸷,他身旁的鬼噬摩罗飞身而出,凌驾于半空中结印施咒,周身黑雾缭绕,阴诡可怖。
地下的蛊傀儡被刺激,不停地蠕动,兴奋无比,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被剑阵粉碎的残躯,蛊虫慢慢凝结出新的躯壳,生生不息,永无休止。它们不断蔓延,爬满了大地,沾染上身的仙门弟子立刻被啃噬了精血皮肉,化作一副空壳。
萧怀奕召出数道分剑,奋力斩杀。人群中的白衣少年灵活敏捷,御着断鸿,救下了数位被血蛊包围的弟子,远远地冲着他道:“你小心啊。”
萧怀奕毫不分心,朗声道:“你小子顾好自己就行了!”他一边引剑,一边不忘调侃贺廷宣道:“剑术不错啊!”
贺廷宣对着他咧了咧嘴,语调上扬:“也不看看是谁教的!我……”他一语未了,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眶微红。舞剑运灵,磅礴的剑气刹那间粉碎一地蛊虫,他和萧怀奕汇合,后背紧靠。在他们周围盘旋的剑气凌厉逼人,近身的蛊虫溃散退避。他们与其余弟子一齐向骨遗城后方发起进攻,这时,越来越多的蛊傀儡悉数涌向了这里,缠住了他们的脚步。
数道符箓飞旋而出,浮在空中,结成了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