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昏昏沉沉间,全是和苏沂在一起时的场景。像走马观花似的,一幕幕地在他脑海里放映。这些年,刻意地压抑忽略,不去多想。在此刻昏睡间却全部不可抑制地想起,真实美好地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然而那梦境的美好,却只是为了反衬这讽刺的现实。
箫声婉转,三月桃花,灼灼其华。
在那座冰冷又繁华的皇城中,姬良臣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地方就是离宫城不远的灵囿,那里没有乌烟瘴气的权谋诡计,没有压抑人心的虚伪做作,只是一片最单纯的自然之色,无论是伤心失落,还是疲惫倦怠,都可以在那里化为乌有。
就是在这他最喜欢的地方,遇见了他最喜欢的人。
一场狩猎,只是为了发泄压抑已久的情绪,伤了一只母鹿,终是见了看守灵囿的苏沂,是缘?是孽?在一切尚未发生时,终不可知。
而那最初的母鹿,却确确实实成了他们的媒人。因为被姬良臣s,he伤,便留在了灵囿围场边缘苏沂看守的处所里,安安稳稳生了小鹿。万物皆有灵,仅仅只是受伤时,苏沂和姬良臣的照拂,便足够使它们放下戒心靠近。
桃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飘落的季节,呦呦鹿鸣,桃花树下有相映的美眷,如沐春风的笑靥,成了姬良臣最美的回忆缱绻,终也成了姬良臣最深的疼痛成殇。
后来,苏沂成了盛荆丞相,搬出灵囿,住进了姬良臣为他准备的府邸。
朝堂上的相互扶持为他们的感情添加了物质的实感。
权力一点点回握在姬良臣手里。一向韬光隐晦、与世无争的姬良臣开始展露锋芒,行事果断凌厉,大刀阔斧地改革弊政,剪除他母亲的羽翼,培植他自己的势力。各项事务都一往无前,连老天爷都帮他,说祈雨,便下个不停。瑞雪兆丰年,年年风调雨顺。盛荆的百姓,一年又一年地对他们的国主更加崇拜,家里的神像都换成了他们国主的画像,焚香献祭地供着。稍稍有些能力的大臣官员都想着把自家闺女送进宫享享福气,毕竟,他们盛荆国主可是相当年轻,并且后宫还不曾入住一人,若是有幸选为国后,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在这太平安稳时期,最不缺的便是异想天开的普通人,稍稍有些向好的趋势,接着便是yù_wàng的无限膨胀。
往往当你强大时,什么事都可以不是事儿。当你没落了,什么不是事儿的事都会变成事儿。
锦上添花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人很少。
彼时周围各个诸侯小国争相朝贺,喜气洋洋地放低姿态,进献各种稀世珍宝,妖娆美人。
彼时,姬良臣不屑一顾,看惯了政坛上的权力倾轧,勾心斗角,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一天会落井下石呢!毕竟世事无常,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不过来补上一脚都是好的了。而他所做的所有事不过是因为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要强大,让所有打他主意的望而却步,包括他那个所谓的母亲。
…………
姬良臣因为苏沂强大,苏沂也因为姬良臣成长。
社日祭祀,祭坛上,苏沂一袭素衣翩跹,一曲洞箫赋《醉太平》蜿蜒,惊艳群臣,一时震惊整个虞城。美名传遍盛荆的大街小巷,众人皆醉。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种事向来屡见不鲜,彼时,站在祭坛下的姬良臣暗自得意,他选中的人就是有这种惊为天人的气质,他就是想全天下都知道苏沂的好。却不知正是由于苏沂的好,给苏沂带去了什么样的祸患。不过,世事起因大都是因为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还在快乐着。
彼时,苏沂下了祭坛,径直走向姬良臣,说了第一句话,“我今日所奏,比之初次见面时的《醉太平》,可有不同?”
彼时,姬良臣畅快地笑:“第一次你是奏给一个陌生人听,今日,你是奏给所爱之人,我,姬良臣,不同显而易见嘛。”
…………
繁华的盛荆虞城,从前从不曾在意,更不曾注意,只因为期间多住了一个你,开始成为我眼中的风景,一排排的街商小贩,一声声的吆喝叫卖,只是因为你才显得有了意义。
丞相府向来人来人往,不仅仅因为苏沂一惯如沐春风地笑,温文如玉的性格。更是因为,盛荆国主时常时常的光顾。
盛荆虞城的百姓也向来热情好客,坦率直白,从来不拿他们国主当外人。
墙里开花墙外香,慢慢地,丞相府前的小酒店因为丰富的客源,越开越大,越做越红火,俨然成为盛荆虞城最大的酒楼。
这下为难了老掌柜,没人的时候头疼,太有名也头疼。酒店开得这么好,怎能一直这么籍籍无名下去。所以,就给住在对面的丞相大人十分正式地去了拜帖。
苏沂也十分正式地携家带口地拉了姬良臣前来回帖。
老掌柜见国主也亲自前来,更是受宠若惊,十分正式地行了礼,备下最好的酒菜,巴巴地站在一边等着两位赐名。
这下苏沂反倒不自在了,转头望向姬良臣,“快点,给想一个啊,说不定要长长久久挂下去,或许还会史册留名呢。”
“哎?关系这么大?”
“那是自然,像‘醉仙楼’、‘悦来客栈’‘太白楼’不都被流传下来了吗?”
姬良臣端正了身子撑着头,似乎思考起来,目光却落在身旁苏沂身上,那人一副认真沉思、恬恬淡淡的样子。口里还小声念叨着:“‘仙客楼’?太俗。‘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