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原是石氏的嫁妆,石氏是宛姐儿姐妹的亲娘,她们姐妹花使赚来的银钱,吃用赚来的粮食,那是应该的。可二房凭什么花?再说,宛姐儿手头有石氏留下的另一部分嫁妆,这些年,每过一年半载,你可没少从宛姐儿手里拿走银钱。说到底,她们算是自己养自己,可不算母亲养她们,相反,母亲因石氏可享了不少福……”
最后这句话,着实有些诛心,算是否认了老太太教养沈宛姐妹的情分。
但,虽然难听刺耳,在另一方面却也是实情。
一句话,将老太太对沈宛姐妹的养育之情说得一钱不值,反而是她得了利。
老太太气得脸发青,嘴唇蠕动,愣愣地盯着沈俊臣。
“母亲,外人不知道,石台县百姓却是知道,我们家当年有多少田地?我读书,二弟也读书,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你不会侍弄庄稼的,家里的田地是赁给佃户耕种,自家虽有几亩,也是请长工侍弄。
自我娶了石氏,家里又过的什么日子?仆妇丫头成群,出门不是乘轿就是坐马车,在家更有下人服侍,穿金戴银,绫罗绸缎,我们沈家早前除了那十几亩祖田,旁的都是石氏的,是宛姐儿姐妹的!
儿子今儿来了,就是来拿你从宛姐儿拿走的五万两银票又一对翡翠镯子,这可是要给她们姐妹置嫁妆的,你握在手里不给置办,将来宛姐儿出阁,若是嫁妆不体面,岂不惹人笑话?宛儿得了太后喜爱,就连皇后、淑妃、贵妃也是夸赞的,都赏了她首饰布帛,他日定能寻个好婆家。母亲,把银钱交给我吧,我会替她们姐妹置办嫁妆,置办好了,让巧云带着她们姐妹学习打理,也免她们将来嫁到婆家被人说道。”
老太太气得不能说话,沈俊臣倒是一口说完了。
她哪里拿得出银票,这钱早被火给烧了。
老太太终于相信世上有鬼,也只有如此解释才说得通。
老太太颤着音,这是被气的:“俊来是外人么?那是你弟弟,你以前最是疼他,这离开老家才几年,怎的就这么不待见他?你前后娶了两房妻,一个是十足的富贾千金,一个是娇贵的官家千金,嫁妆自是体面的,可俊来就只得那份祖田,你拥有这么多,难道就不心疼心疼你弟弟……”
“心疼他?”沈俊臣勾唇苦笑,“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入仕为官也是十年寒窗苦读拥有的。我有现在的家业,那是我的么?那是石氏、潘氏所出的儿女的。俊来想要,让他自己想法去挣。”
儿女都是债,他沈俊臣辛苦打拼,还不是为了妻儿,为了老母,可老太太着实偏心得太厉害,要不是他实在看不下去,又怎会出口来讨。
老太太只觉一阵寒心,这些年沈俊臣不在身边,服侍她,孝顺她的都是沈俊来,“你当真不讲情面?”
沈俊臣道:“我只是替儿女守住他们的东西,何谓不讲情面?若是传出老太太、二老爷强夺侄女亡母嫁妆的事来,你当我面上有光?还是你们的面上有光?若被御史知道,定会指责我身为人臣,不分是非黑白。”
“你……你……”老太太支吾着。
沈俊臣分明就是冷心冷肺,她指着沈俊臣,“银票没了,被火烧了。翡翠手镯也没了,碎成渣了!”
“老太太不将宛姐儿的东西交给我,儿子……便再不养二房父子,只能将他们送回京城去。俊来就那点本事,旁人不知,老太太心里可清楚,当年他能得中秀才,可是我写信在府学教授那儿说了好话儿,这才给了他一个秀才功名。他懂做生意么?不过是个爱炫耀,会花钱,不长心眼的东西!”
老太太腾地起身,没想沈俊臣居然这样说沈俊来,“那是你弟弟?”
他是长兄,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沈俊来,即便沈俊来如何不好,那也是他的胞弟,他们兄弟就当相扶相携,这才是骨肉手足。
“俊来的今日,都是被母亲给骄纵出来的。还有宝姐儿,她干出那等天理不容之事,也是……我实在容不得宝姐儿再住家中,谁晓得哪日她会不会对付我们夫妻。”
老太太气得连连喘大气,仿佛一口气上不来,她就要昏死过去。
沈俊臣今儿的话说得极重,但若不说重,怕是老太太还是个没轻没重的偏着二房。
他也有一家人,他也有几个儿女需要照顾,怎么能任由老太太拿了大房的东西去偏二房,他不能再沉默了,不能看到妻女受委屈只能围着他哭,他是一家之主,更是男人,自要保护自己的妻女。
“老太太且思量一番,要么交出五万两银票,要么让俊来父子回老家,我与巧云还想活得长久!”
说到底,沈俊臣是不信老太太,更不信沈宝,甚至连沈俊来也厌弃。
沈俊臣一揖手,转身离去,谁都瞧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老太太呼呼出气,指着佛堂院门方向,看着曾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背影:“逆子!逆子!”
居然要逼她交出五万两银票,她哪里交得出来。
她辛苦积攒的银子全都付之于火,没了,都没了。
沈俊臣居然说沈俊来是不能入仕为官的。
她可不信这个邪!
“你们听听,大老爷说的什么话?外人瞧不起二老爷,你居然也瞧不起二老爷父子,这……这可如何了得。”
翡翠暖声道:“老太太莫气,大老爷只是说的气话。”
“他像是说气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