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云深不知处
锁窗风雨古今情,
梦绕云山十二层。
竹榭晓轩中,连慧对我说,凤凰花是种毒物,红花楹树,几重殷红盛血,却最是危险不过。
我看着掌心的凤凰花,会心一笑。
记忆里浮现出小谢蹲在凤凰木下,一点一滴收集那些落红时的身影,翠衣飘逸,人若娇花。
她伸手拉住我的手掌,紧紧握着,红色的花汁染在我的手背上。
佳人如梦,柔情似水。
还记得天香宝阁中,小谢将沉香木交在我的手里,嘱咐我于月圆之夜去镜月湖畔将它洗净。
[月圆之夜的镜月湖,还总不见太平吧。]
连慧的话犹自回响耳畔,我扬起手,将红花抛在青砖上。
[去转告谢姑娘,就说香我收了,她的这份心意我也领了。连汀永世不忘谢姑娘的赠香之德,有朝一日定涌泉回报。]
水晶帘后,惊鸿一瞥,连汀潋滟轻笑,举手间将小谢戴在我鬓边的兰花击散。金钗配美人,这该是说给小谢的一句话。
双凤钗展翅欲飞,翠玉明珠装缀。
点点晨曦中,小谢擒着一抹殷红说,这花儿就好比人,需要时刻细心照料万般爱怜,否则终逃不过化身尘土的宿命。
我永远记得她说那话时的神态,楚楚婉媚,娇俏动人。
小谢,究竟是你太痴,亦或我呢?看不清这局中的局,恐怕最后化身尘土的,并不是花家寨里的野丫头。
竹林月下,娘亲曾感叹说我心太过狡黠,终不是好事。我那时不懂,现在却懂了。
初入含章,连真姑姑苦心奉劝我好自为之。此刻想来,连真,她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我看着满目的雕楼画栋,真真是高处不胜寒。
[姑姑眼中所看,恐怕只有敌我之分。而我眼中所看,尽是华服美人,琼楼玉宇。]
姑姑捏着我的脸,笑说该挖出我的眼睛。我也只好笑,对着姑姑,对着含章,如果没有自那时起的装憨扮愚直到今日,娴月殿中绿衫女子就是我最好的榜样。
眼前浓展了拂不开的迷雾,我只身站在雾中,独自笑着。笑那些碌碌而为的人,笑那些心计沉疴的人,笑那些看不清玉宇美人的愚人。
烟雨亭心,一抹淡影,美好如梦的公子兰,又在这迷局中扮演着何等样的角色?
及至华丽的背后,往往隐藏了致命的魅惑。
我该喝一声彩,为这些绚丽缤纷的人们。
连慧的冷哼声唤回我的神思,我俯首静候在一旁。她的目光流连过我的眼眸,又转回手中所握的紫草。
我的手心攥出汗,只等连慧如何决断。
“花不语,你可知小谢丫头求了我十年,就只为了我手中这味[断情草]?”连慧的嗓音冰冷,如霜刀碾过我的脊背,“她要炼那天下第一香,还须要过我老婆子这关。”
我恭敬说道:“还望百草堂主上成全谢姑娘十年苦候。”
连慧走回榻旁,慢慢倚靠在绣墩上,不答反问:“小东西,你可知道我认识天香阁的小谢丫头多少年了?”
我茫然看着她,摇了摇头。连慧转过头看向竹榭外的幽林,缓缓说道:“从小谢丫头身入含章的那天起算,老太婆已经认识她三十年啦。”
连慧的话让我悚然而惊,小谢的外貌看起来只是个十几岁的茂龄少女,翠华婀娜,笑靥含羞,怎么可能和连慧已经相识了三十年?
“看你的样子,心中定是不信老婆子的话,对不对?”连慧一双冷眸盯着我,口气讥诮。
我确实不信连慧的话,可我也无法反驳她。天香阁中还有太多我所不了解的秘密,被禁步的第八重,小谢过分妩媚的笑,笑中那双怨怼的眼。
我心中一片澄明,小谢,她恨我。从我踏足进入天香阁的那日起,她就用莺歌浅笑将面目遮饰得完美无缺,将我引入她早已一手布好的温柔乡中。她在利用我对付连汀,或许还有连慧,我不过是她眼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用过,也就形同废物。
向连慧讨过断情草后,就是我失去价值的时刻。小谢啊小谢,你究竟还是看轻了我花不语。
“老婆子眼看着小谢丫头一步一步走入歧途,虽然心里甚是惋惜,但终究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连慧嘴里说着惋惜,可眉目间没有半点痛心。
我向前走了两步,将青砖地上的凤凰花踩碎,“姐姐曾说,花就如人,需要人时刻关怀爱护方能常开不败。可惜不语是个不懂惜花爱花的人,比不得主上宅心仁厚。”
连慧盯着地上的碎红,唇角的纹路越发鲜明。
“从你那日踏入我潞霖轩,老婆子就看出你非是善类,现在你终归年幼,还不能有什么作为,他日若是你长大成人,这含章许是会被你翻过来呢。”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日我有心除去你,一则是为含章万千人免个祸害,二来也是我老婆子点私心,不想看小谢姑娘被你所害。但是时至今日,小谢的所作所为已经非我能左右和禁锢,老天总会教她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对连汀出手,她还不到火候,何况又碍了公子的大事,我岂能坐视不管。小东西,你对我极尽直言,毫不讳饰,老婆子自也感激你信得过我。”
连慧说着,将手中那株紫草递到我的手里。她的手骨嶙峋有劲,在我的手上拍了几下:“这断情草我留了十年,小东西拿去给谢丫头吧,望她能有个善终。”
我看着手心里的紫草,明白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