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适宜的水本应该让她无比放松,可她却无法从刚才的焦虑中解脱。
不如说越来越心慌。
“您有了解过他的真实想法吗?”
脑海里骤的跳出了一道疏离平淡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来了那天,连暮安与她那次意义不明的谈话。
直觉告诉她,连暮安一定知道点什么。
哗的一下从浴缸中站起来,季清仪甚至没有擦干头发,匆忙的穿上浴袍出了房间。
连暮安还是那个姿势,低垂着眉眼时,手指在额角轻轻点着,保洁们忙里偷闲地偷看他,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暮安。”季清仪来到他的面前,手里拿着那盒盐酸帕罗西汀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连暮安抬头看了一眼,眉梢挑了挑,“你从哪里拿到的?”
他的回答让季清仪笃定了猜测,“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季淮到底怎么了。”
连暮安把双腿放下来,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你觉得他怎么了?”
季清仪手指微收,嘴唇轻颤,“……抑郁症?”
连暮安看着她的脸,一点儿微表情都没有错过。他想,吓到她了,你要是看到她的反应会不会开心?
“可…不应该啊,他没有理由得抑郁症的啊。”季清仪不相信地摇头。
“没有理由?”连暮安声音里的温度骤降,“阿姨,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可千万别跟他说,否则他又得伤心了。”
“暮安,请你把季淮的情况告诉我。”季清仪恳求地看着他。
“抑郁症,四年。”连暮安一字一句,“直接原因,罗哲叔叔的死,根本原因,长期生活在尖锐争吵的家庭之中,父母的忽视和过分的负担。”
季清仪耳边宛如轰然,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季阿姨。”连暮安不在意他的话对季清仪产生多大的冲击,“一路被需要,被索取,然后被忽视过来的。”
“全世界你是和他生活最久的人了,可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痛苦。”
“他把自己卑微到尘土里想守护的东西,被你像垃圾一样扔掉。”
“您可是……他的母亲啊。”
季清仪整个人颤了一下,她捂住嘴,潸然泪下。
连暮安的目光如冷泉般清澈无暇,但他内心却升腾起一种类似于报复一样但快感。
他冷漠的想,现在知道哭了,有用吗?造成的伤害能挽回吗?
季清仪此时无比厌恶起自己来,她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幸运的人,她总能在适合的时间遇到适合的人,她一生没经历过什么天灾和人祸,磕磕绊绊到后面都会化险为夷。她的儿子也是构成她幸运的一环,没有花费心思却能自己成长成优秀完美的人,帮她卸去那么多的重负,她不止一次引以为豪。
她是在引季淮的不幸与伤痛为豪。
仔细想想,她尽过一个母亲的职责呢?
越想越心痛,自责与厌弃几近崩溃。
连暮安看了会儿,发现她快过了临界值,皱眉扶着她坐下,“冷静,现在哭已经晚了。”
“都快四年了。”
“早干嘛去了?”
他发现自己面对季清仪,嘴巴只会吐出火上浇油的话,倒不如闭上嘴。
季清仪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连暮安无言地看着她,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听得出这一声声的歉意不是作假。
她再怎么白目,对季淮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他叹了口气,抽来纸巾塞进她的手里,学着季淮,尽量温柔地为她顺背,“别哭了,好多人在看着呢。季淮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季清仪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眼睛红肿,颇为狼狈。
“谢谢你,暮安。”她哑声说。
连暮安没说什么,想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起平板重新陷入自己的世界。
赵姨拿着电话走过来,“太太,先生说打您的电话不通……”
她小心地看了眼连暮安,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场面绝对不愉快,她都不敢和连尚峰说,生怕又掀起父子之间的战争。
季清仪吸了吸鼻子,拿过电话。
“喂,尚峰是我。手机没在身边。声音……好像着凉了,没事儿。寿宴我可不可以……不去了?”
连暮安抬眼看过去。
“……不是身体问题……我知道已经说好了,但……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很多事情都考虑不过来……不用来接我了,喂?喂?”
季清仪放下电话,低着头。
连暮安说:“没必要爽约,你现在的状态和季淮也说不清什么,倒不如冷静一下。”
季清仪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儿才说:“也是,我现在都不如你成熟懂事了。”
她摇了摇头,又走回房间,再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晚礼服,画好了妆,风韵十足。
“谢谢你,暮安。”她又说了一次。
“玩得开心。”连暮安漫不经心地回复。
季清仪走了之后,又有人回来了。
听见开门声连暮安便期待地看过去,见到来人,经纪人徐然。
眼中的光瞬间消失殆尽。
这转变实在太明显,徐然嚷嚷道:“咱们也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祖宗?有必要那么失望吗?”
“有。”连暮安毫不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
暮安真的长大了呀(欣慰脸)
季妈妈也醒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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