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过去,这几个字能让路见屿高兴一整天。别说是这么一句敷衍至极的话,就是成洲随便瞥他一眼,他都能觉得那是对方爱自己爱得情深义重的证明。
他总是这样,从犄角旮旯里给自己抠糖吃,硬要告诉自己沙沙的墙灰是一层一层的糖粉。久而久之,好像也真能尝出点儿甜味。
路见屿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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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成洲又开口。
“对了,还有,”他说,“你别没事就给我挂语音。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天天……”
路见屿说:“放心。”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成洲一顿,皱了皱眉,像是不信,边伸筷子去夹桌子中间的南瓜酪,边道:“你上次出差就是。我都跟你说了,那段时间我天天都要合排到十点,累得要命,你还非要跟我视频……你不嫌烦我还——”
“放心。”路见屿打断他,“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烦你了……以后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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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筷子一顿,似乎是因为被他噎回来而有些不爽,丢开了南瓜酪,转而夹了一片醋溜白菜嚼起来。
他冷哼一声:“这样最好。”
成洲说的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次路见屿到隔壁市出差,去了有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里,他只给成洲打过三通语音电话,还专门挑在在中午午休结束的时间。其中有一次他试探着问成洲愿不愿意视频,因为自己实在有点想他了。
被冷言冷语地推回来后,也没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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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次路见屿想打视频电话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因为他想成洲,而是因为他刚到目的地的那天就出了点小事故。
好在接待的司机车技一流,在对面载满钢筋的小货撞上来时及时打了方向。最后车瘪了一半,人却没怎么受伤。路见屿除了一点磕碰,只在腿上缝了几针。
他向来心大,没把这当回事,甚至还没等出院就忙起工作来。
等工作处理完了、伤口开始恢复了,才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后怕。
还有点委屈。
因为怕成洲跟着担心影响演出,路见屿在前几次电话里就没跟他说这件事。直到第三次他终于忍不住了,在一堆自说自话的闲聊之后c-h-a了一句,你现在有空和我视频吗?
成洲问,怎么了?
路见屿笑,没怎么。两个星期没见,你不想我啊?
成洲立刻说,没空。
路见屿问,你就不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啊?
“你还能是什么样子?”成洲哼了一声,“还有事吗?没事挂了,我这边开始走场了。晚上十、九点多……九点四十才能结束,忙死了。现在没空。”
“那好。”路见屿说,“就这样,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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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回家后成洲看到他腿上的疤,问这是怎么弄的严不严重。路见屿说没事、小伤、不严重。
语气就和现在说再也不会打搅成洲一样。
路见屿这么说着,想从成洲的表情里捕捉到哪怕一丁点的在意。但成洲始终只垂眼看着桌上的各色菜式,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不严重,但是说实在的,还是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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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想着想着,又笑起来。
他感到一阵带着涩意的轻松。
这和平时因为成洲终于消气、愿意和自己说话而松了口气的感觉不一样。路见屿觉得自己就像一直背着包袱冒雨爬山,包袱被淋得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冷,脚步越来越沉,但他就是咬牙不想放手。
现在包袱的绑带忽然断了,所有负担瞬间消于无形,只剩下一阵阵麻木的酸疼,告诉他过去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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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路见屿说,“其实我刚才是想说,既然我要在那边待这么久,再加上你好像也不会想我的样子——”
说到这路见屿刻意停了一下,成洲却丝毫没有反驳。
闲下来的时候,路见屿经常想,他和成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所以,我觉得正好,”
一见钟情、追求、表白、同居……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主动,都是他在汲汲经营,都是他在一厢情愿。热脸贴冷屁股,还贴得兴高采烈。
他从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喜欢,而成洲从来没说过爱他。
“趁这个机会,”
可是成洲如果根本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接受他呢?害得他以为对方只是不善表达,内心深处也是一样爱他的。
“咱们,”
害得他傻了吧唧拿自己一颗热乎乎的心捧上去,一遍遍被扔在地上,又捡起来再递过去,心甘情愿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