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府想干什么?”徐佑开门见山,没有跟杜三省兜圈子。大家好歹共过患难,说话直白些,显得不那么见外。
“捞钱!”
杜三省一点没有为尊者讳的意思,两个字掷地有声,简洁明了。起身为徐佑倒了一杯酒,他是粗人,府中不备茶,只有酒,殷勤劝道:“尝尝,自家酿的梨儿酒,外面喝不到。”
“梨儿酒?听起来很好喝的样子!”徐佑笑着饮了一口,有点后世果酒的味道,作为解馋的饮料还是不错的,作为酒呢,差了些意思。跟杜三省干了一杯,又道:“只为财?”
“只为财!”
杜三省回答的斩钉截铁,再起身倒了一杯酒。徐佑仰起脖子一口饮尽,淡淡的道:“那就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他一直担心陆会这时候对詹泓动手,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虽说他是陆氏的人,顾陆朱张四姓一家,跟顾允对着干的可能性不大,但保不准受人蛊惑,一时利益熏心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来。
“县尉给个实数,七百万钱实在太多了,杀了詹泓也凑不出来。不如各退让一步,如何?”
杜三省跟詹泓没什么交情,却在李定之做起缩头乌龟之后,主动出面帮忙说项,肯定得到了陆会的授意。他跟李定之不和,新县令来了,大家自然各凭本事拍马屁,积极向领导周围靠拢。目前来看,杜三省的水平比李定之的水平要高一些,更得陆县令的欢心。
“我估计,是我估计啊,未必说的确凿,明府的底线应该在五百万钱上下。你看,至宾楼前后三进,僦舍数十间,至少值一百万钱吧?詹泓的九品、士籍、奴仆、佃客,还有其余的田舍财物,怎么也值个四百万,明府要五百万钱,说少不少,说多真的不算多!”
五百万钱!
徐佑对陆会真是刮目相看,当初徐氏向袁氏提亲,聘礼也不过一二百万钱,他区区一个六品县令,俸禄不过八百石,按每石米粮二百八十钱计算,刚刚上任就想干一票,捞足二十年的俸禄,胃口大的超乎想象。
“詹泓的家底你是知道的,之前在詹氏不受重视,后来分家,大头被詹天和詹熙拿去,分得多是田地和宅院等死物。满打满算,或许有数百万的家当,但手中实际攥着的帛、米、钱不足百万之数。”
徐佑俨然成了詹泓的大管家,将他分说的马上就去街头要饭了。杜三省听得无言以对,论口才,十个他也赶不上徐佑的一颗小白牙,道:“郎君,不是我不肯通融,你心里也明白,我只是个传话的,至于明府那边同不同意,还得看他的意思。要不,这样,你给顾府君去封信,看看顾府君怎么说?”
杜三省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好像在评估徐佑和顾允的关系,有没有随着职务和地点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徐佑微微一笑,道:“飞卿刚刚莅任,昨日还收到他的来信,说起吴县种种,感叹百废俱兴,忙得不可开交。这点小事,我想就不必麻烦他了。”
“是是,郎君说的是!”
顾允的影子站立在徐佑的背后,杜三省踌躇了半响,十分为难,道:“这个,具体多少合适?郎君交个底,我好给明府回话。”
“二百万钱!”
徐佑一口咬死,不给杜三省讨价还价的空间,道:“这是最高价了,如果陆明府还是不同意,那我也没法子。詹泓的姐姐詹文君是郭勉的儿媳,郭勉的实力如何,县尉也是经历过之前那场动荡的人,知道其中的深浅,也知道其中的利弊。”
杜三省忙点点头,表示充分理解徐佑的意图,并承诺尽力劝说陆会。等送走徐佑,在院子里思忖一二,备车去了县衙。他跟徐佑算是可交的朋友,但朋友终归只是朋友,陆会却是掌控他仕途前程的上司,夹在其中,叫人左右为难。
徐佑和左彣回静苑时特意绕路经过至宾楼,曾经热闹的逆旅如今门前冷落,几乎看不到天南地北的商贾的身影,跟当初刚来钱塘时的盛况不可同日而语。
“郎君,你说陆会到底想干什么?”左彣眼中满是疑虑,道:“陆氏好歹也是吴中门阀,陆会应该不缺钱,甫一上任就盘剥治下的士族,传出去不怕污了他的名声吗?”
“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陆氏豪富不假,却不见得宗族内人人皆是豪富!”徐佑叹了口气,道:“二百万钱,詹泓要倾尽家财了……只是可惜了这座至宾楼……”
山宗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一手拿个布罩,一手拿着尖草,翻着墙角树根的土洞找促织。秋分跟在后面瞧着热闹,道:“山郎君,捉到了吗?”
“嘘!快,取水来!”
秋分将手里灌满水的竹筒递过去,山宗对着洞口倾泻,不一会就溢了出来,却不见促织的踪影。
“咳……”
山宗颇觉尴尬,又不肯在秋分面前丢了脸,信口说道:“许是别处还有出口,被这狡猾的小虫跑了。不急,咱们慢慢找,院子这么大,总找得到!”
“嗯!”
秋分从来没见过捉促织,貌似极好玩,兴致勃勃的跟着山宗将满座院子的土洞翻了个遍,眼看着两个时辰过去了,别说捉到,就是促织的叫声也没听到一次!
徐佑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山宗的衣服沾满了泥土,脑袋朝下,撅着屁股,正用尖草在洞里搅和,别提多狼狈了。秋分蹲在旁边,使劲探着脑袋,也不知怎么搞的,白生生的脸蛋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