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华口袋里手机一震,是新邮件提示。
步重华平时工作用电话、微信和公安推送系统,邮箱只每天晚上临下班前或回家以后才看一次,基本连回复都不需要。但此时此刻那震动却像是某种电流般的信号,顺着神经噼里啪啦直击心脏,让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下一秒,廖刚只见步重华脸色剧变,二话不说反手拨出一个电话,随即只听:“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老板?”
步重华挂断电话:“吴雩人呢?”
廖刚:“啊?”
“你跟蔡麟张小栎今天给吴雩打电话发短信,他接了吗?”
廖刚心说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联系小吴来着,“没、没有,我还以为他闹脾气,所以就……”
“去找他。”步重华声调冷静,但语速绷得极紧,“给机场、高铁、港口、长途汽车站、各大租车公司一层层发内部协查,看他的身份证有没有尝试离开津海,现在就去!”
廖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等等等等!小吴怎么了?他要离开津海?我们是不是要先跟许局打个招呼……等等步队你去哪?!”
步重华一言不发,冲进办公室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冲下楼梯。廖刚飞扑到楼道扶手边,愕然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板你去哪,你等等我啊?!”
“我去吴雩家找一样东西,”步重华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头也不回喝道:“去发协查通告,快!”
“是!”廖刚慌忙跑了。
第70章
红蓝警笛闪烁, 在津海市中心的晚高峰街道上一路飞驰。
步重华一手把着方向盘, 一手摁掉宋平的第十八次来电, 后视镜中映出他沉郁的眉头。少顷越野车拐进七歪八扭的小巷,轻车熟路一脚停在老式居民楼下,步重华熄火拔钥匙, 从杂物匣里翻出撬锁装置,箭步下了车,径直冲上y-in暗潮s-hi的楼道, 连敲门都干脆省了, 三下五除二直接撬开那老旧的木门:“吴雩!”
屋里空空荡荡,厨房、厕所、卧室里都没有人, 四面破旧墙壁沉默地面对着他。
吴雩没有回来。
步重华一提裤脚,半跪在地往床下看了眼, 果不其然他想要找的东西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衣柜、厨房、碗橱、餐桌下和冰箱后都没有,步重华面沉如水, 在这逼仄低矮的一居室来回转了两圈,目光突然落在洗手间水管后,只见那铁锈斑斑的水管和墙壁、浴帘形成了一道极其隐蔽的三角空间, 他上前唰地把浴帘一拉。
——那连猫都钻不进去的狭窄夹角里, 赫然塞着几个牛皮纸袋。
是现金。
步重华退后几步,脊背贴上墙,那口滚烫的气终于从咽喉里脱力一松,这才感觉到自己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衣。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廖刚:“喂老板, 机场、高铁、长途汽车站都传回消息了,没有发现小吴身份证的进出记录,你家我也让物业去看过了没有人开门。还有许局找我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说小吴要辞职?!……”
“我知道。”步重华打断廖刚,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全嘶哑了:“不用找了,他人还在津海。”
只要钱在,吴雩就还没走。
他可以毫不犹豫跟步重华一刀两断,但他肯定会回来拿钱。
——吴雩现在会去哪里?
步重华靠着墙慢慢坐在地上,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吴雩这个人。他不知道吴雩平时喜欢点哪家外卖,去哪里闲逛,会不会去附近的图书馆或篮球场;他不知道吴雩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是否曾经拥有过爱人或朋友,省吃俭用攒下这些钱到底是为了换取什么样的东西,或者是完成什么样的梦想。
他每天一声声叫着吴雩,却连那个人的真名实姓都不知道叫什么。
偌大的津海,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你父母的事不用告诉我……”
“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有时候我对自己也很失望。”
步重华望着空气中灰色的浮尘,看见y-in霾天幕下那踉跄退后的身影,脊背险些撞到墓碑,然后就索性靠在墓碑边笑了起来,用一手深深捂着脸,连腰都弯了下去。
但当时他被暴怒炙烤着,听不出一声声大笑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哀和自嘲。
“……我只是个普通的小碎催,只想躲到老死,”他就这么笑着说,“至少能比你父母活得久一点。”
仿佛一道闪光穿过千头万绪,照亮浑浑噩噩的脑海,步重华眼神慢慢变了——
有没有可能,吴雩独自一人回去了那里呢?
如果那个在火场中咬牙推着治安主任跳窗的吴雩是真的,如果那个在丰源村暴乱中咬牙听从命令把砍刀扔给自己的吴雩是真的,如果曾经孤注一掷的信任、绝望之中的求援、深夜隐秘的依偎与亲吻都是真的……
步重华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摇摇晃晃站起身,感觉在冰冷窒息的河水里抓住了一根救命浮木,接下来把全部赌注都押在了上面。
——他想赌吴雩确实去了那里。
他想赌吴雩确实还是自己所认识的人。
步重华抓起车钥匙,踉跄奔出屋,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根本不需要设置导航,这么多年来他非常清楚从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通往烈士陵园的方向,很快下高架桥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