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看了那金字一眼,却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最后看了肖涟一眼,万分不舍地道:“辰儿,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无论怎么选,只要你高兴,娘都支持你。”
肖涟站起身看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唤了一声“娘”。
白袍没有再多停留,几乎是一瞬间,便携着林娘消失了。
骨屋内,只余下白骄与肖涟二人,还有那浮空的金字。
这是自己一生的盖棺定论啊。
肖涟缓缓走到金字前,轻轻缓缓地念了出来。
“经查平生所为,此子七宗罪一罪未犯,言行甚符七美德:
一、谦逊,正视尊人而不自视甚高;
二、宽容,被遗弃与被冒犯而不怨怼;
三、温和,鲜少被愤怒冲昏头脑;
四、勤奋,勤勤恳恳而不惫懒;
五、慷慨,多次仗义疏财;
六、节制,捕鱼谋生而不为大肆敛财,多次放生;
七、贞洁,对伴侣从一而终。”
肖涟念到这里,却感觉身后有人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被人以掌虚虚捂住了。
他不自觉地紧张一下,可在感到身后那人熟悉的身体之时,他却渐渐放松下来,并未挣扎。
耳边响起了白骄的声音:“你看到了吗?轮回盘也承认你是我的伴侣。你怎么敢不承认呢?”
肖涟却答非所问,他眨了眨眼睛,问:“金字后面写的是什么?”
耳边的声音恶劣地道:“后面是历数你过错的,你可要听?”
“嗯。”
“后面说你恶劣至极,欠东西不还,犯了七宗大罪。一、欠了白骄灵果未还;二、欠了白骄引仙绳未还;三、欠了白骄避水球未还;四、欠了白骄一个道侣未还;五、欠了白骄孩子的另一个爹未还;六,欠了白骄食宿费未还。”
肖涟听得哭笑不得,可心里却又有些酸酸涨涨,耳朵也有些痒痒的。
“这第七宗,可就罪大恶极了,居然还欠了白骄一颗心未还。”
话音刚落,肖涟就感到自己的左耳被人轻轻咬住了。
白骄耳语着,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调戏肖涟的耳朵:“我告诉你肖涟,你我这一辈子还没两清。你算算,你欠我的东西可不止你信上说的那些。你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想赖账到来世。我可是白老大,从来不让赊账。我还非要你r_ou_偿,知道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一次不够。”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耳边是白骄的轻声絮语,肖涟身躯禁不止微颤。
而他面前是从白骄指缝间偷偷溜过来的文字。
三世好人换得来生诞于书香之家,半生为官,敦亲睦邻。父母健在,夫妻恩爱,儿女环膝。
来世,竟是这般幸福的吗?
他几乎都要心动了。
可那样幸福的自己,还能不能记得今世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来世的他不会划船,不会捕鱼捞蟹。不记得给爷爷扫墓换碑,不记得去寻一棵想给自己柿饼吃的柿树。
他也不会记得在白沙镇有一个白老大,不记得白老大会不忍心他哪怕脚趾流血,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能因欠债追他追到地府的白老大,不记得有一个能将他的愿望当做自己愿望来实现的白老大。
他垂下眼帘,即使看不到,却也下意识抚了抚腹部。
况且,这里还有一个他的亲生骨血,若他转世了,这个孩子还能活下去吗?即便是白骄神通广大保下了这孩子。这个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怨他?
白骄被肖涟的手触碰到,只愣了一瞬便将手与肖涟的十指相扣。
那柱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燃得这般快。可肖涟久不言语,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他还是不想失去肖涟。
要不,还是把孩子的事说明白,先把肖涟拐回去再说。人间先成婚,后相守相爱的夫妻不知凡几,肖涟这性子,指望他瞬间开窍也不太现实。
白骄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正要说出这话,肖涟却一把拉下了捂着眼睛的那只手。
糟了,眼前就是金字判词,不能让肖涟看到!
虽然哪怕是十世好人他都觉得没多好,肖涟也只是三世好人而已。可万一呢?万一肖涟心动了……
白骄猛地伸手,在金字前升起白雾。
谁料肖涟连看都没看那金字一眼,反而与他面对面,并未松开紧扣的十指。
肖涟张口就要说话,白骄怕他说的是拒绝,忙张口连珠炮似的道:“我不管,你不准拒绝,你是月老红线帮我找到的道侣。你要是拆了我的姻缘,来世我就跟过去,哪怕是男扮女装我也得进你家门。”
肖涟哭笑不得,听听这说的什么话,话本看多了吧。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抵住白骄乱说胡话的嘴,而后将紧扣的十指松开,又捉住白骄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我想给他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