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卸下了我所有的体面。
我的脆弱、敏感、易怒、低落,统统再次缠上了我。
第37章
“姐, 出来吃晚饭啦。”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最后岑静过来敲了敲门, 把我从梦境里拖了出来。耳边的声音仿佛很远, 我神志不清地跑去厨房端盘子, 我妈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我们相互都没作声。
餐桌上烟雾缭绕,岑静和几个小孩子端着碗去沙发前看电视。我把几道大菜里的r_ou_挑出来放进一个大碟里,拿过去给他们吃。
“哇, j-i腿。”小侄女伸手就去抢, 小侄子眼巴巴地看着, 眉毛都要挤变形了。
我浅浅地笑了笑,转身把餐桌上最后一根j-i腿又拿了过来。
“舅妈辛苦了,快坐下来吃,别忙活了。”岑静说。
“照顾不周啊, 大家慢慢吃。”岑丰说, “妈, 我给你夹个……j-i翅吧。”
两个小家伙顿时抬抬头, 随后心照不宣地拿起j-i腿吃得更欢了。
我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喧闹的人声里, 我昏昏沉沉, 岑丰在耳边喋喋不休,从国内大事聊到工作, 我妈好几次发表意见,他都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心里压着火,揉着手上的关节, 好几次忍住了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然后现在,他在谈教育,谈如何将一个孩子培养成大学老师。
“父亲的指导和格局很重要。”他煞有其事地说,全然不顾他一次家长会都没参加过的事实。
“平时照顾和管吃管喝,这些都是虚的,现在哪个家长做不到?秋渝小的时候,我给她花钱上古筝课和羽毛球课,也有意培养她的勇气和毅力……所以我跟你们说,很多事情都是要从小关注的。”
“所以啊,”奶奶在旁边指了指我,“你爸对你这么上心,才有你的今天。”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我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火气噌噌往上冒。“厉害了,你每月花十分钟关心一下我,对我的人生还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火、药味渐渐弥漫,短暂的寂静过后,餐厅里炸开了锅。
“秋渝,你怎么这么说话?”
“你瞧瞧我们家,也就你爸有出息读了大学,才有你今天这么优秀。”
“对啊,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我沉着脸,默然无声。我走到门边拿了外套,挂上围巾,余光瞥见我妈朝我走来,她埋怨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说:“秋渝,算了算了,你就当你爸吹牛,大过年的别扰了气氛。”
“他哪里算个……”见我妈表情越来越凝重,我鼻子一酸,偏头不再看她。“你跟我走吗?”我突然问。
她愣了愣:“去哪儿?”
“我带你出去……逛逛。”
“岑秋渝!”
“那我自己走。”我夺门而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月亮出来了,红灯笼在树梢上高高悬挂,猩红如血,漫过枝头,静静延伸过来,一直渗到我心里。室外是一片不真切的祥和,我泪眼朦胧,抖掉眼前的扭曲红光,一脚油门往学校的方向开去。
我的愤怒仿佛没有终点。我想不明白,我的隐忍克制是为了什么。
结实的拳头打进了空气里。
唯一的欣慰便是,岑丰的面子挂不住了。我唇角勾起笑,愣是从中获得了一点y-in暗的喜悦。
我最后把车停在大姨家楼下,手里紧紧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我妈不以为然的表情还在眼前,我将它迅速切换成餐桌上的其余人。凌弱、粗野、傲慢……他们的丑恶摆在台面上光鲜亮丽,而我的愤怒反抗却只能是任性自私,只是个笑话。
在刚才的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笑话。
“秋渝,你怎么来了?”门铃按响后,大姨给我开了门,“你妈妈呢?”她穿着一件崭新的衬衫,j-i,ng神抖擞。
“嗯……他们在家吃年夜饭,我有点闷,想着还没给您拜年,就过来了。”
我的理由相当拙劣,更何况眼睛可能还有点肿。不过大姨从来不多问,她让我在客厅坐下,随后给我倒了杯茶。
贸然过来,我不知道要如何跟她开口。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是我的心灵依靠,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淡然娴雅,不食人间烟火,我无法与她品尝爱恨情仇,却又悄悄把心里的一部分重量挪到了她身上。仿佛是一种魔力,由此导致了我们之间矛盾复杂的相处方式,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又放不下它。
明亮的客厅空空荡荡,孤独又安静。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我肯定会窒息,可大姨总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看书画画,似乎从不厌烦。
我们许久都没有说话。古典的陈列,干净熟悉的摆设,我捧着茶杯,难得有机会仔细观察客厅的布置。门厅柜子上摆了装饰和木雕,其中一个格子至今还空着,我心虚地笑了笑,想起来那里曾经有一个花瓶。
小时候寄养在大姨家的那一个多月,我搞了不少破坏,最后还打碎了架子上的花瓶。
大姨在身旁扶了扶眼镜,低头认真看书。我看向她平静和蔼的侧颜,意识到这个与人间格格不入的老太太年轻时还是带过孩子的。
那时候我在读小学,岑丰生病住院,我妈去医院照顾他,没日没夜,根本顾不上我。爷爷奶奶不愿带我,她打算把我送去洛唯家,可当时我在和洛唯赌气闹绝交,死活不愿意过去和她睡。于是,我妈无奈之下把我送去了大姨家。
那段日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