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伤员接过去,路非凡瘫倒在地,易多言听得见救火车的乌拉乌拉声,七魂六魄都飞出体外。接下来的事他记不清了,依稀记得救护车开来,红的车整齐有序的消防员,白衣大褂急匆匆的身影,手腕一烫——
路非凡急赤白脸地拽着吓呆了的易多言上救护车,他好歹神清目明,明白此刻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小林腿断了,咱们得跟着,他在这里没亲戚!你也吸了好多烟,得好好检查检查!”
深夜三甲医院灯火通明,叮一声电梯门打开,裴继州风驰电掣地走过去。深更半夜,走廊里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回荡。转个弯,看见手术室,电子显示屏冷冷地写着“手术中”。虽然已经知道毫发无损,可唯有亲眼所见,他才能彻底地放心。
路非凡一身粉嘟嘟的睡衣,棉外套还是热心大妈送他的。他脸上挂着两串明显的泪渍,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包自动贩卖机买的s-hi巾,给魂魄离体的易多言擦脸,还自言自语:“你好歹也算公众人物啦,别太邋遢,好好的,小林会没事的……咱们都会好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肯定是我忘记关火了,你别吓唬我嘛,你知道我胆子最小的……”
易多言的冲锋衣被火燎得七孔八洞,之前拉链一直到下巴,光滑的脖颈干干净净,绷得严肃。小脸被路非凡擦得一半白一半黑,有点好笑,也非常落魄。
裴继州长长松了口气,不由自主,轻轻唤了一声:“多多!”
好像没有成功地发出声音,声带兴许并没有震动。
易多言猛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看痴了,木然走过去。
路非凡被他带了个四仰八叉的乌龟摔,也不生气,拍拍屁股爬起来,瞪着眼睛准备看两人表演生死恋。
然后易多言那瘦骨伶仃的手拽着大老板裴继州的领带,裴继州还十分配合地弯腰,关心情切上多了点疑惑不解。
“火场有汽油味,锁芯被堵上,路非凡差点死在里面。”易多言一字一顿,语气是那么咬牙切齿,乌漆嘛黑的眼底逐渐浮现出许多后怕。他一句话说完,分秒滴答仿佛过去很久,“如果我晚上没有加班——”
裴继州瞳孔放大,恍惚间仿佛失去了这个人。他一把把他抱进怀里,紧紧的,像是要嵌为一体,胸腔里的心跳却那么温柔:“没有那么多如果,多多,不会有。”
第55章 捕鼠少年
裴继州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路上便与杨教授通气,他怕易多言受牵连,担惊受怕。
医院冷冷清清,易多言前言不搭后语,裴继州敏感又多疑地拎出重点,再次拨打杨教授的电话,用堪比数九寒冬的凛冽语气,把杨教授从暖和的被窝中叫起来,三言两语表面事态的严重性。
儿子被吵醒,安抉骂骂咧咧哄儿子去了,杨教授压低声音:“易多言在你身边?”
“在。”裴继州下巴搭在易多言发顶上,来回磨蹭。如此挨挨蹭蹭,恍惚要失去他的感觉才逐渐散尽。
杨教授说:“电话给他,我问两句。”
“多多?”裴继州唤道。
易多言在发呆,看着路非凡抱膝蹲在墙根,一下一下地撞着后脑勺,像受虐的苦行僧。亲口说要注意形象的是他,头发乱成j-i窝脸蛋脏兮兮的也是他。
路非凡那颗先天性发育不良的胆子在火场里就过载,被父母和朋友双重保护的小心脏一直处于低负荷,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调峰。
他不知道锁眼是被堵人死。
也不知道客厅里浓烈的烟火中掺杂的气味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小林在抢救室里,知道分分钟冲进火场里救他的两个人没有片刻犹豫。
裴继州又唤一声;“多多。”顿了顿,“杨教授有话想问你。”
“嗯。”易多言仰头看他,双唇干得像暴晒后的河床,脸上带着憔悴,接下电话,“杨教授?”
杨教授轻声说道:“多多,我能这么叫你吗。”
易多言又“嗯”了一声。
“多多,你仔细回忆,确定锁眼是东西堵死的,而不是眼花或是一时心急打不开门。”
“小林看见了,我也看见了,四只眼睛,锁眼里有东西。”
杨教授深吸一口气:“客厅里的气味是汽油?不是家里的什么东西燃烧有类似的气味?等消防员扑灭火后,大多数证据都没了。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多数人在遭遇这种事会出现被害幻觉,最终调查结果可能仅仅只是意外失火。”
易多言万分肯定:“我肯定。”
“我现在就赶往火场,你们一个字都不要乱说,咬死不知道。尤其是新闻媒体方面。”
“我懂,杨教授,我知道轻重。”
“好,谢谢你,多多,把手机给继州吧。”
裴继州接过手机,看着易多言疲惫不堪地蹲下来,原地农民揣。一度会失去他的感觉令他心有余悸,手术中的警告红灯也在无声地诉说相同恐惧。
老穆最先赶过来,目不斜视,好像眼里只剩下路非凡,一巴掌扇他脑袋上,瞪成怒目金刚:“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路非凡委委屈屈地捂着脑袋,嘴角一耷拉,弱弱地辩解:“我怎么不让人省心了,我做什么了……”他神情呆滞,眼底放空,两行眼泪忽的直直淌下来,“是我的错对不对……我知道又是我的错……”
老穆像是现在才知道还有俩人,露出求救的目光。
裴继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