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带着浅笑。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沈惊鹤将自己的手笃定放在他的手掌上,好像两只手天生便是如此契合。
下一秒,沈惊鹤借着他的力道已是腾空稳坐上了马背。梁延将他的衣袍细心地拢紧,双手绕到他跟前牵起缰绳,“我骑马送你。”
“那马车……”沈惊鹤抬眼望去,背后高大的身影隔绝了所有凛凛寒风,好似为他辟开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梁延冲他扬了扬眉,“就让它追在我们后头吧。”
白马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再次飞奔,梁延双腿一夹马腹,轻笑着垂眼望向沈惊鹤,“可坐稳了?”
得到沈惊鹤肯定的一点头,他才重新将目光放回前路,语调中满满皆是朗朗朝气,“咱们走!”
一甩缰绳,得了指令的骏马下一秒便风驰电掣向前奔去,宛如流星追月。沈惊鹤没料得它的速度竟然如此迅捷,一时防备不及,骤然向后跌去,却是稳稳跌进一方温暖的胸膛。
梁延看他瞪大了眼背靠在自己胸前的模样,嘴角不引人注意地向上轻勾了勾,分出一手将他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在耳后。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后。”
适应了骏马的疾速,沈惊鹤逐渐也能放松了身体,欣赏着两侧飞速后退的街景。平日里熟悉的楼坊亭台、重帘酒旗,此时都在漫天的飞雪中覆上一层银白,随着呼啸的风声快速掠出自己的视线。
千里快哉风似乎能将人所有的烦闷心情尽数吹散,坐于起伏的马背之上,看着远处的人影逐渐化作渺小星点消散,沈惊鹤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开心与畅意。仿佛天地一白间,那飘摇飞落的小雪也是欣悦而温柔的模样。
“高兴吗?”
风声滚滚掠过耳畔,梁延不得不提高了含笑的声音,才能让怀中的沈惊鹤听得更清楚。
“嗯!”
沈惊鹤也是朗声笑着回应他,似是怕他听不清似的,还用力地一点头。
天地皆是皎皎,流风回旋,斜飞的碎雪纷纷飘落,其间有一片竟是轻柔地落在了沈惊鹤眼睫上。
梁延看着那片莹白,半天回不过神来。一瞬间,他竟有冲动倾身舔吻开睫上落雪,让它和眼前人一同轻颤着融化。
遥遥已可见宫门,梁延放慢了速度,将白马停稳在拐角一棵树下。他先轻捷地一跃下马,又伸手扶着沈惊鹤,让他也借力跳下来。
两人皆重新踏上松软的雪地后,却是不约而同踌躇着无话,只知道傻站着对望。明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都固执地不肯将相接的目光挪开。
梁延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从府里到宫中的路途这么短,他就应该将马骑得再慢些的。
“你——”
“我刚才……”
二人同时开口,又都是一怔,面上微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等会儿回宫后,没什么事便不要再出来了。外面风凉,你好好注意身体。”梁延轻咳了一声,转回目光,望着沈惊鹤的面容沉静出言。
“嗯,你也是。”沈惊鹤垂下眼答道。
说了这么两句话,四周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样互相望着便已很好。
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马车声,梁延没有回头,伸手抚了抚不停摇晃着头的白马,低下眼深深望着沈惊鹤。
“我走了。”
“……嗯。”
话音落了半天,却是根本没人挪动脚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街尾已能瞧见马车的影子。梁延看了看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轻叹口气,还是牵过马往后退了一步。
沈惊鹤却突然伸出手来,揪住他一边的衣袖,抬起头认真地望向他。
“我……送送你?”他抿了抿唇,带着些犹疑不定。
梁延看了他一眼,半晌,又低低笑了开。
他今日似乎笑得格外的多。
纷乱未明的思绪中,沈惊鹤这样想着。
梁延松开缰绳,往前两步凑近他跟前,声音放得又轻了几分,“送我?然后呢,我再将你送回来?”
他垂下眼,模模糊糊地仿佛是轻笑了一声。
梁延喟叹着将他往自己怀中一带,温柔地轻抚着沈惊鹤的后脑,低首望来的目光无奈而又纵容。
“傻鹤儿,我们明天就能又见着了。”
沈惊鹤将前额死死抵在他胸前,一手紧紧攥着梁延的前襟,声音难以自抑地轻抖着。
“梁延……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让我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
他好像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穿c-h-a拂过自己的发间。他没有抬头,只听到漫天暮雪中,一道沉稳而轻柔的声音在耳畔低叹着响起。
“我说过了,无论多久,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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