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请漠先生不要告诉王爷。
漠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的跟前,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双手一拱,身子一揖。永璃这才发现他们与尚书房只有一墙之隔,同时从漠白对雪蓉投射的沉重目光,想起了那日跟他之间的约定,他敛眉道:
「今天不是时候,改天你到我府上来吧!」
漠白将沉重的目光转为严肃。
「漠白说过了吧?这事事关重大,早点釐清对彼此都好。还是说,王爷一点也不在乎那个答案?如果王爷不在乎,漠白也可以不问,说到底,这事跟我也没有多大的关係。」
「你──」
永璃的确很想知道,漠白究竟从那张字帖察觉到什幺,但在他和雪蓉情绪都不太稳定的情况下,也许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无奈地回头望向面露疑惑的雪蓉,迟迟开不了口。
见永璃没有主动「引见」,也没再继续阻止,漠白便自动自发地说道:
「侧福晋,可否移驾到尚书房?漠白有事想请教。」
亲眼目睹漠白三言两语就将原本还怒气沖沖的永璃给打发了,雪蓉由衷地佩服他,对永璃这偶尔提起的尚书房师傅有了些许的好感,但他究竟想问什幺呢?关于漠白,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字迹能表现心境」的那番理论,难道他从那张药笺发现了雪芍的心情吗?
因为是万寿节的缘故,尚书房里只留守着几个太监,所有没事的师傅都已经聚集到乾清宫去共襄盛举,正好让漠白能以指导雪蓉下棋为由,将心里的疑问问个仔细。
棋盘摆在书堂里,永璃和两个丫头也留在屋外,装忙似地赏着种在门前的一株已经开始凋谢的石楠花木。
雪蓉抓了颗黑子,放在右下角的星上。对于下棋,她的琢磨并不多,只是雪芍喜欢,所以自己跟着他学了一些。一连下了几子,邀她前来的漠白却似乎很认真地指导着她,让她不安地主动开口了。
「漠先生,有话就直说吧?」
漠白稍稍挺直了背脊,将棋盘上的棋子又重新扫视了一遍,才将目光移到了雪蓉身上。虽然已经被胭脂掩去气色,但泪堂凹陷、黯淡无光,人中平浅,耳垂薄弱,分明就是短寿之相。他在心底一叹,从袖口抽出了张笔墨,摊放在雪蓉的面前,幽幽开口道:
「请侧福晋先看看这张字吧!这是那日王爷请我临摹的。」
虽然只是临摹,但雪蓉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雪芍的字,内容虽是耳熟能详的《登鹳雀楼》,却没有高瞻远瞩的胸襟,而是悲愤交加的狂傲。她了解雪芍,自然不用靠临摹就能明白他写下这篇诗词的心情,收在桌下的双手忍不住一颤。
漠白将笔墨收起,搁放在一旁,继续道:
「王爷似乎练了大半个月,却终究猜不透令弟的心思,所以託我帮他。相较于上回的药笺,这回果然要难上许多,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情……侧福晋,敢问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雪蓉低着头,默不作声,漠白又道:
「看王爷的样子,似乎是还不知道这事。是侧福晋刻意要对他隐瞒吗?为什幺?」
初秋的萧瑟西风吹来,将雪蓉的思绪吹得纷乱起舞,望着棋盘上的棋子,心口一阵酸楚愈来愈浓。面对初次相见,却如此看透她心思的漠白,她几乎再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漠先生以为我跟他之间的相处如何呢?其实不妨告诉你,我们并没有外界那样以为的融洽,我们不过是因为政治上的需求,才结合在一起的,根本没有感情的基础,但日夜相处,我还是比一般人要了解他。心高气傲的人总是会对弱者心软,所以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自责、会内疚、会补偿似地反过来对我好,我不需要他那样,他最好跟往日一样待我就好。」
漠白凝视着雪蓉,良久,突地一笑。
「我明白了,侧福晋是担心在离世前对王爷动了感情,会再也无法如此豁达,会对现世依依不捨,所以才如此压抑自己的情绪。」
那句分明是结论而不是疑问的话语,让雪蓉无法否认,却也没有必要承认。她只是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黑子丢回了棋碗中,倏地站起身来,往旁移了一步,对漠白行了大礼。
「请漠先生不要告诉王爷,雪蓉感激不尽。」
漠白对她的举动有些吃惊,却没有急着要她起身的古板思想,反而惬意道:
「要我答应妳,可是需要交换条件的。」
雪蓉没有迟疑,立刻回道:
「无论是什幺条件,雪蓉都能答应。」
「很好。」漠白扬起了嘴角,「侧福晋果然是爽快之人,可现下我还没有什幺想要的,这个条件就先欠着吧!有朝一日,我必会跟妳讨回来。」
面对漠白如掐着喉咙般的要胁,雪蓉反而鬆了口气,至少她知道能这样贪婪地跟她要回报的人,是不会轻易就将他得知的祕密透露给旁人知晓的。
「王爷那里,妳想我怎幺回他?」
雪蓉缓缓站起身来,移目往中庭望去,果然永璃正以阴沉的脸色凝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雪蓉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