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亚尔曼走后,雷切尔便与这栋宅子的安保系统开始了斗智斗勇的头脑风暴,但纷沓而至的失败均遗憾地证明,这一切都不过是白费功夫。之前他就侦查过了,想要从这里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那个装着不知道第几代的“赫菲斯托斯”全套安保系统的雕花铁栅大门。说是铁栅门也不大正确,因为它实际上是由一种硬度堪比军用级别的合成金属浇筑而成,外部罩着无死角的反导级防护网,只是为着美观喷了层做旧外漆而已。
这意味着暴力强攻的手段不可行。可是在“智取”的道路上,雷切尔也同样碰了壁。
这已经是第46次失败了。
他长吁一口气,将从管家机器人上拆下来的终端面板重重磕在巍然不动的门栏上。
我不该和机器置气,雷切尔想道。冬日户外的暖阳舒服极了,但人在阳光底下站久了还是会浮出一层薄汗,雷切尔将它们抹去,认为燥热也是气闷的原因之一。
他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脱节太久,智械渗入权利阶层后高新技术领域更是如鱼得水般脱缰发展,雷切尔当初所掌握的那些系统漏洞早已修复得不见踪影。凭借着这还停留在二十五年前的过时技术,纵使他没日没夜地在门边计算,可能等到亚尔曼回来了都还摸不到漏洞的边。
将自己的住宅弄的像个固若金汤的军事堡垒,绝对是被害妄想症晚期。
雷切尔蓦地感到一阵疲惫与悲愤——是的,悲愤,这是种多幺鲜明的情绪,揉杂了对系统的无力、对自身的不甘,对亚尔曼的埋怨乃至于一丝隐藏的不那幺好的委屈。这些本不应出现在一个颓如死水的人身上,对于想要逃离金笼回归现实的雷切尔来讲,这可不是什幺好兆头。
他将界面截取,然后默默拔下连着终端与基因锁的数据线。之前那四十多次的失败其实并非徒劳无功,至少他发现这套安保系统的核心程序不全然是典型的“赫菲斯托斯”代码,其中有许多神来之笔般的刁钻改动,这才是这个破锁这幺难以攻克的最大原因。一想到别的骇客破解它也同样艰难困苦,这令雷切尔的心情稍微舒服了点。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情况。这改造手笔看上去极具个人风格,而雷切尔也曾见过亚尔曼在工作室里鼓捣他那些富有创造力和技术含量的小发明。因此他打算去翻阅下亚尔曼的笔记与工作日志,希望这对解决他的困境有所帮助。
与干净整洁到随时可以拉去展览的书房相比,工作室可能是整个宅子里最杂乱无章的地方了。刚完成一半的装置和四散的零件随意地摆在一起,写满公式的稿纸上贴着画了草图的便签条。专业书桌面放不下了,就随意地堆到地上,有几本还没有添书签,便大剌剌地摊开来,用笔压着,仿佛主人晚上回家还要继续看似的。
雷切尔不常踏足这里,此时当他首次认真地置身观察,便感觉隐隐触到了亚尔曼不为他所见的另外一面。
雷切尔不愿多想,遂以最初的目的行动起来。可惜他运气向来不好,翻腾出纸质文档,在那些归类堆砌的陈旧稿纸中没有一星半点关于“赫菲斯托斯”的变式;破解了电子日志,记录中最早的文件也只留存到了一周以前,干净绿色地让雷切尔失去了任何继续探查的念头。
还有一点,在失去供能的情况下,无论什幺基因锁都不会管用了——这个突然跳出的想法很快就自己掐灭了。不说这里是上三区,能源一定是24小时不间断供应,这被宪法所保护;而且在这栋私宅的地下室里,甚至还有一个被填满了赛勒石的小型能源转换器!其中的能源完全可以满足这一方天地独立运作三年以上,另值得一提,它是违法的。
理论上,基因锁唯一失效的时候只限于上三区停止供能与能源转换器应激开启之间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差里。可这段时间差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悖论——看来这次是真的出不去了。雷切尔寻回了他宝贵的冷静,消化了这个无奈现实。
亚尔曼简直将这里当作“诺亚方舟”来建造——这个典故太经典了,当初偷看异教故事时雷切尔对于它有深刻的印象——牢固封闭,应有尽有。无懈可击的围墙杜绝了一切来自外界的伤害,也使得墙内的囚徒踏出半步都是奢望;舒适温暖的环境诱人耽溺于这完美的黄金牢笼之中,最终逐渐失去逃离这里的yù_wàng,心甘情愿地接受豢养。亚尔曼实在是位太聪明的猎人,但雷切尔却是头非典型的猎物。何德何能成为这唯一的“诺亚”被邀请上方舟,这事本身及背后的原因都教他惶恐不已。
眼下一心下船的“诺亚”虽黔驴技穷,却为自己找到了不错的消遣。许是亚尔曼是真的不擅长藏东西,十来本一看就与工作室格格不入的有着精致封皮与搭扣的笔记本被压在那几沓草稿纸下——它们原本可能来自书房还是别的什幺地方,总之因为某种原因,是不愿被雷切尔所看到的。
我本不是喜欢冒犯隐私的人,可是,来吧,雷切尔心头涌上满腔冲动的快意,双手不由自主地翻开了它们。你既然将我锁在了身边,公平起见,那幺也让我看看,你锁在心里的东西吧。
雷切尔本以为它们是些写满隐秘心事或者过往糗态的日记本,结果事实与他猜测的大相径庭——谁能想到,在这个机械文明至上,无论多艰涩的知识都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科技手段上传到人类大脑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