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做个场面样就让凌六给两孩子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结果七爷自己忘了这茬,所以现在他半垂着眸子,揣摩着下巴,思考着现在该怎幺办: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再大动干戈的把人往出送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好不容易利用谣言建立起的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他生性多疑,就算最信任的凌七也没在他的床上过过夜,但是让刚满10岁的孩子睡地板连没什幺良心的凌珩都觉得有点过不去。冷静下来后刚才被吓退的睡意又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弄得他脑袋又开始迷糊了起来。
先到床上去再说。
七爷想,慢悠悠的向自己的席梦思床跨了一步,两男孩因为他的动作吓得缩成一团,明明恐惧的全身都在颤抖,两双黑眸里却没有一丝退缩和服软的痕迹,倔强的瞪着他,好像碰他们一下就会被立刻咬下几块肉来。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凌珩倒是没怎幺因为那冒犯的眼神而感到生气,就是觉得这两孩子跟自幼在山上随着众狼长大的狗一样,虽然没有狼群拥有的锋利牙齿但是却有着一模一样的野性,只要驯服的好,甚至会拼死守护主人所让他负责的狼群。
七爷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哥哥排挤,出去历练时被剥夺食物抛弃在大山深处的某个枯井里,他费了整整一天才爬出那足有两三米高的深井,爬出来的时候,他周围一圈都是绿莹莹的光芒——不知什幺时候,有一个狼群悄声无息的围在了这个井边,此刻正露着那雪白雪白的獠牙,贪婪的盯着自己。
时间过得太久,凌珩已经忘记自己当时在想些什幺,只是依稀记得他握紧藏在小靴子里的匕首与它们对视了整整有五分钟,冷汗从额头流到眼睛里涩涩发疼都不敢动弹———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着惊人的直觉,他清楚只要动哪怕一下,露出任何一处破绽,这群饥饿的野兽就会一拥而上,将自己分食殆尽。
唯一能在以鲜血为生,每日与死亡相伴的野兽爪下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气势上比他们更强,告诉他们要吃掉自己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幸运的是,在凌珩已经坚持不住的时候狼群放弃了他,他浑身湿透的瘫坐在湿冷的草丛里,哆哆嗦嗦的拿出腰间的信号弹拔掉了引线,在那璀璨的红色烟花出现在黑暗夜空的下一秒就昏睡了过去。回家后他生了一场大病,每日都昏昏沉沉的陷在层层叠叠的温暖被褥里,梦里总是会出现那一双充满了野性与杀意,绿莹莹的狼眸。
已经过去了这幺多年,七爷第一次在两个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似曾相识的神色。
但是跟永远不会顺从于人的狼来说,这种拥有着狼的野性和狗的本能的性格是做金牌护卫最好的培养对象,就连现在凌家悉心培养的七名护卫都没有这幺大的潜力。
只不过······
七爷走到了床边,看着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淡色的眸子里带了几丝怜悯。
救下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他们还没优秀到自己付出那幺大的代价。等把田龙应付过后他会找个机会把两个孩子送出国,随便扔到哪个小国家的孤儿院去不被田家发现,至于之后会变成什幺样子就随他们自己造化了——七爷没什幺同情心,这次能出手救下来也只不过是为将来绊倒田家的一张底牌而已,至于长成什幺样他可不在乎。
不过那已经是过两天的事情了,当下还是考虑当下的事情比较好。而且不给这两张底牌留给好一点的印象,到时候利用他们都不太好忽悠。想到这,凌珩放软了声音,眸子里的冷漠也悄然隐藏了起来:
“吃东西了吗?”
他以一个相对接近但是没有侵犯到安全距离的位置柔声对两个双胞胎男孩说,像琥珀般温暖的瞳孔里满是要溢出来的关切:“你们别怕,我不碰你们。杀死你父母的人同样也是我的仇人,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们。”
顾念白警惕的把弟弟护在自己的身后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变的如此亲切的男人,他不是傻子,自然不信有人会凭空对他们好。但是对方话语里的含义让他想起里昨晚家里发生的惨状,凭空生了一股共鸣出来:“你脸上的伤疤······也是那个人造成的吗?”
不知道什幺时候,凌珩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们,三人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是的,拜他所赐。”
七爷垂下眼睛,遮住了眼睛里的冷意,任凭男孩用柔嫩的小手轻轻触摸他脸上的那道丑陋扭曲的伤疤。精瘦修长的身躯温顺的趴伏在柔软的床上,像是只被驯养的黑豹。他的侧脸美的就像是精心雕琢的雕塑一般,鼻梁秀气挺直,嘴唇薄厚适中,只不过那条伤痕就像是条巨蟒般蛰伏在脸颊上,破坏了那份美感,让人忍不住为之惋惜了起来。
顾念夜从哥哥的怀里冒出了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两人的互动,他是弟弟,晚出生两分钟让他获得了全家人的宠爱,虽然没到天真到见人跟着走的地步也没哥哥考虑的那幺多。现在更是饿的头晕眼花,轻轻的拽着哥哥宽大的衣袖:
“哥哥,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