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他。”老人静静望着窗外那一片凉如水的月色,想起叶凉风走投无路一个人去夜巷单挑的身影,只上瞬间,他就心疼得仿佛老了二十年,“利用喜欢的人去复仇,这样的事,宁可杀了叶凉风,也休想他做得到......一个人,有良心已是不易,还有感情更是难得,这本是好事;但两者皆有却不见得就会是好事。要命一点的下场,就会落得叶凉风今日的境地,一个人一身伤,不挽留不得眠。”
老人静默,如同出尘解禅的高僧,思虑未来,无关生死。
他忽然淡淡地唤了他一声:“阿定。”
“嗯。”
“记不记得我对你讲过,我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可以为凉风博取叶正风信任的底牌。”
话音未落,阿定已然脸色大变。
“陈爷!”
老人抬手,轻轻一摆,示意他停止阻拦。
“我老了,将来这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后来,叶凉风永远记得,事情发生的那一天,荒原大地,天幕冷雨,一帧一秒原来早已都是带了不祥的。
和唐信分手已有一月有余,自从那一晚被陈叔一个巴掌打了之后,叶凉风的状态多少算是恢复了一些。当然了,不要指望他会恢复得多好,他所谓的恢复,不过是不再日夜颠倒,一日三餐也能按时吃下去了,仅此而已。毕竟他挨的不是一刀,他挨的是,不能说的情伤,撕心裂肺,连皮带肉,统统伤一遍,再恢复,是需要时间的,而且需要的时间,还不短。
时至周末,叶凉风和乔越从外地办完事赶回本城,车近郊外时忽然收到一个命令。乔越和叶凉风分别接到了电话,命令很简短,两人挂断电话后,对视一眼。
一眼就够了,两人多年的拍档关系已经形成了足够的默契,当下达成一致,乔越掉转车头,赶去电话中说的一个地点。
“据说,情形不容乐观。”乔越的语气一改平日的乐观,有些凛然,“近日来毒品调查科一直在追的那宗跨境走私案,看来是抓到大鱼了。”
“电话里怎么说?”
“已经交上火了,我们的人手不够,上面动员附近的一切警力都前去支援。”
“交火地点离我们多远?”
“十分钟车程。”
叶凉风沉默下来,并没有太多亢奋或是情绪,只说了声“知道了”,就闭上了眼睛。
血战这衫,平心静气,是陈叔教会他的习惯。
一路冷雨不停,两个人到达的时候,一眼望去,才看清当下的局势。
说实话,这实在有些像港剧的节奏。一片郊外废弃的厂房,两队立场不同的人马,一方死命抵抗,一方奋起直追,其间流些血,牺牲些人,敌损我亦损,最后历尽艰苦,正义战胜邪恶,负伤的战士回归,接受陈厅长、赵部长等等“长”的表彰。
后来的叶凉风,每每想到这一天时,都会闭上眼睛,拒绝再去想,偶尔他撑过去,想一想时,只会想为什么关于他的这些事不按着电视剧的节奏来,非要剑走偏锋,独树一帜。你要知道,偏锋不好走,旗帜不好树,都是要付出远远多于寻常的血的代价的。
“这一次这伙人跑不掉了,走私的毒品在这里交易,证据都在里面转移不掉的,四面都是我们的人,看他们怎么跑。”现场的一位头头似的大人物摩拳擦掌,很有为人民除四害的热情,也很有立功的热情,当即下命令道,“叶凉风,你从西面进去支援,自己小心,对方穷途末路了,抵抗很激烈。”
乔越干瞪着眼:“那我呢?!”
他和叶凉风历来可都是一伙的啊!
“你原地待命。”头头拍了他背部一下,睥睨了他一眼,“叶凉风的老手了,黑白两道他都闯过,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你还不行,菜得很,学好了才能上战场。”
叶凉风:“......”
敢情他那涉黑闯白的历史还闯出一个名声来了啊......
饶是那么腹诽着,叶凉风行动上却毫不含糊,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说完他拿了武器就进去了。
有没有见过警匪片中敌我双方交火的场面?
你拉起保险嗒嗒嗒,我砍下菜刀锵锵锵,别说谁的武器不好使,菜刀也能砍死人啊,更何况在战火纷飞、乱成一团的实战地。
所以叶凉风几乎是在刚进入的五分钟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顺利了。
如果说警方的同伴是自己人,他们掩护他进入也无可厚非,他吧,他可以理解;他们一心为他毫无邀功争先的心念,好吧,他也可以理解;但这次的对手不是传说中的大毒枭吗?!怎么一个个都对他这么客气?!刚遇到他的阻击就退至货仓,这是来喝茶的还是来火拼的?!让本已做好“老子这次可能会光荣去见马克思”这种心理打算的叶凉风倒是陡然有点摸不清东南西北了。
虽然叶凉风暗自惊讶自己是走了什么运,得以有这么多的人自愿退居二线给他作掩护,但人在战场,到底还是不敢分心太久。
就在这一秒,一个冰冷的东西从他身后抵住了他劲瘦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