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给他的依然是沉默。
段飞鹰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沈雁石的眼睛虽然睁着,却是空洞洞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段飞鹰拍拍他的脸:「雁石,雁石?」
「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别吓我!」
那双眼睛依然茫茫然的张着,瞳孔中也映不出任何影像来,只有嘴唇微微翕动几下,叹息般地说道:「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救我呢?每一个自杀未遂的人似乎都会说这句话,可听在段飞鹰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刺耳。为什么最近见到他总是如此没有生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了又气又痛,真想狠狠打他几巴掌,打醒他……可又舍不得。
反问:「为什么要死呢?」
沈雁石想了想:「活着好累。」
「累?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活得不仅累,而且苦?你可知道他虽然甘愿忍受苦累的活着,可有些人却依然无法如愿?」
「那是因为他们在这世上还有眷恋。」
「你呢?」
「我……」想起岳子青的三心二意,想起凤举的敌视猜疑,想起父亲的冷漠无情,沈雁石惨笑着摇头,「我所眷恋的人并不在乎我。」
「不在乎你的人又凭什么值得你去眷恋?」语音陡然攀高,暗示着心中的怒意也在节节攀升。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可是听了还是会生气。沈雁石,枉你聪明绝顶,却为何痴缠至斯!真正爱你的人你不屑一顾,却为了那样的人舍弃生命!
「沈雁石,你这傻瓜,他们既然不在乎你,即使你死了也不会感到心痛内疚!可是你自己呢?你活在这世上二十年就够了么?这二十年来你享受过快乐么?你渴望的东西你得到过吗?你有真正开怀大笑的时候么?就这么死了你甘心么?沈雁石,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他越说越气,突然双手一推,将沈雁石的身子重重推倒在地上:「够了,够了!我已经受够了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想死就去死吧,我不管你了!」怒冲冲的起身,迈开大步,几步之间身影就消失在岸边的柳林里,当真说去便去了。
小河水无声的淌着,天地间一片凄清。秋风袭来,彷佛将凉意和寂寞吹进了人的心里,好冷,好冷。孤零零,静悄悄,莫说是躺在这里的人,连这一方天地似乎都被遗忘了。
走了,都走了,没有人愿意理会自己,没有人……
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自眼角,到双颊,最后化作草叶上几颗晶莹的露珠,阳光下闪着凄美的光泽。
「别哭,雁石,别哭。」 一双大手将他拥进怀里,温软的嘴唇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鬓,「你哭得我心好痛。」
一丝暖意悄悄渗入,不知怎么的,眼泪却流得更凶,多年以来强自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此刻却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连绵不断地随泪水淌了出来。
在还没发觉以前,已经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过往,以及深藏在心底的不欲人知的心事……
他并不是如他人所见,永远淡然,永远平和。之所以淡然,只是因为习惯了失望,也就开始不再奢求拥有什么;之所以平和,也只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人在意自己,也就识相的不去引人注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退让,尤其是在光芒四s,he的凤举面前。而幼时的往事更让他深觉自己的丑陋!
「你现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原是不值得别人放在心上的。」无奈苦涩的微笑,看得人心里发酸。
「你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希望有人看重你,将你放在心上。」笑看他微讶的双眸,「我说的不错吧?你还是有想追求的东西。雁石,既然过去的事让你不愉快,就忘了它吧。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无法挽回的事情就干脆些放手,什么都背着,早晚有一天会被压垮的。」
沈雁石怔怔的听着,心中如有所动。是呀,由死到生走了一遭,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一念至斯,忽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就好像扔掉了身上一个无用而又沉重的包袱,有一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舒畅。
「你可知道为何人的眼睛要长在前面?」
「啊?」
「那是因为要让你向前看。」
什么?这是哪一家的道理?
偏偏说话的人一本正经,丝毫不觉得自己话语有多么的可笑,衬着那慑人的外表更增添几分滑稽……沈雁石禁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段飞鹰瞇起眼睛——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虽然他很喜欢看沈雁石的笑,可如果他笑的是自己,那滋味就不太好受了。更何况,这人刚刚还要死要活的,难得自己好心给他讲道理,他居然还敢笑话他?
「没什么。」沈雁石忍住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能说出这样……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什么叫『居然』?哼,我为什么不能讲出有道理的话来?」
因为你不是讲道理的人。不过这话就只能在心里说了,可不想触怒这个魔王——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如何。
「我为什么不能讲出有道理的话来?」那声音还在忿忿地追问,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
大人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沈雁石微笑着不再答言,任那人抱怨不休。放松心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还是s-hi的,难怪觉得冷。瑟瑟的秋风中,身子不觉微微发抖。
「……你这人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