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之中我伸手一把推倒了桌上的一大摞书,然后,阿尔伯特?加缪写的《西西弗的神话》就这么滑到了我的面前。
这部哲学著作我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了,但是因为生活经历少,所以一直难以理解,也没有什么体会。但是现在将其置于手中翻动,断章取义地看了只言片语,我突然有了些想法。书的第一页上来就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等于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那么生活是否值得经历呢?书中的有句话这么写道:“行为与现实有冲突,即现实条件不能使行为达成,那这种行为就成了荒谬的。”
这话真是经典——明知自己的理想在现实条件下实现不了,却仍旧付出努力,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么!就好像柳泉荷的经历一样——付出了一生、执着了一生、努力了一生,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连和我同死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如此看来,他的执着,他的努力,他的付出都成了荒谬!
于是,人生本来就是荒谬的,人生是不值得经历的,人是不该活的。
“应该设想,西西弗是幸福的。”
西西弗怎么可能是幸福的呢?!他的境遇与他的理想和追求是相违背的——他想要自由,可拥有的却是束缚;他想要人间的阳光,可拥有的却是地狱的黑暗;他想要惬意地生活,可拥有的却是绝望地劳役……
他不可能是幸福的。
他不幸福……
柳泉荷……
我的心里流着泪,可是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微笑——
我要唾弃人的生命,我要用自杀的方式来彻底否定它;我要用我的一缕孤魂告诉命运、告诉这个世界,我在今天,看透了它的真相。
于是我开始行动了。
我买了一整瓶安眠药,c-h-a上宿舍的门,吞进去了大半瓶。可不幸的是,我的舍友比以前早回来了两小时,把我送医院去洗了胃。
我很气馁,于是匆匆出院后换了一种方式,在出租房里关了门窗打开了煤气等待死亡。可是刚打开煤气还不到五秒钟,街上的小孩就踢球不甚砸碎了窗上的密封玻璃。
居然又没死成,我索x_i,ng回了学校,在女生宿舍阳台上偷了双晾着的丝袜,找了个栏杆上吊,心想这样死痛苦就痛苦吧,至少速度快。结果,我刚把丝袜套上脖子一紧,这有质量问题的玩意儿就断成了两节。
我气得直接c,ao了!干脆爬到了学校最高的楼顶上跳楼去,心想这样死是有点难看,不过至少痛快!可是,我刚刚翻过护栏,就见楼下围观者无数,气垫一层一层,还有无数在半道拴着绳子准备接住我的119民警。一回头,只见我宿舍最好的哥们向我颤抖地伸出了手来,小心翼翼道:“小王,自从出了安眠药那事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所以今天跟了你一天。还好我报警报得及时啊!别闹了,跟我下楼吧!有什么事都能找到解决办法,不是吗?”
妈的。
原来我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我被带到了雁塔区派出所说教。
晚上我爸妈就闻讯坐着飞机赶过来了。我妈刚生下了个闺女,还在做月子,可是听说我自杀,就立刻坐不住飞来了。她见到我,一把抱住就开始呜呜地哭,弄得我心中颇为不忍。
我又办了休学,被爹妈强行带回了济南看着。我爹要把我送j-i,ng神病院治疗,可是我去医院检查了一通之后,却没查出任何j-i,ng神病来,所以医院不肯接受我。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和那些j-i,ng神病自杀、冲动自杀的人是不同的。我是经过了实践和思考之后才得出人不该活这个结论的。总之,我是理智而清醒的。
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渐渐表现得平和,父母也终于同意带我出门溜溜了。但是,我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始终怀揣着那个崇高的念头……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我要妈带着我去逛大明湖。
垂柳飘摇,泉水淙淙,荷花争艳。
又是一个夏天。
转眼,一年过去了。
柳泉荷啊柳泉荷,我离开你之后的日子,已经和与你在一起的日子一样长了!
双手扶着汉白玉的栏杆,我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那一张还算是英俊的脸颊多了一道细微的伤疤,眼神凌厉,目光深邃,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稚气与困惑。我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留长的头发被剪短了,也没再整什么发型,形象说不出的朴素。
当一个人拥有了真相之后,其他的一切便都成了空虚,都成了浮云。
于是,我已对现在拥有的一切,了无牵挂。
嘴角不由得再次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既是嘲讽的,又是释然的。
看着湖中荡漾的微澜,我对我妈说:“我想划船。”
于是,我妈很开心地转身去买票;
于是,我在她转身离开后翻过了汉白玉的护栏,向着湖水纵身一跳……
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我没有一丝地挣扎,我终于还是沉入了湖底,终于还是无畏地任凭席卷而来的水流将我包围。
我听见了人们的惊呼声,听见了我妈的求救声,听见了游艇飞速向我飙来的马达声。
但是,这一切声音最终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婉转动听的箫声。
是谁在吹箫?
悠扬而深邃,竟是我曾经听过的曲调……
就在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