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吵醒了?”方兰生坐到床边道歉,“夫人再睡会儿罢,时辰还早。”
方夫人摇头道:“是我浅眠。看你鬓角都s-hi了,我这身子大冷天断不得暖,却是苦了夫君了。”说着从枕边取一方干净丝帕,轻轻拭去他发际的汗。
方兰生握住那抚在他脸颊的手,笑道:“夫人多虑,我不碍事。你正病着,不陪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不下。”
“夫君??”
“我去叫人换盆炭来,这都烧完了。夫人可要坐起来会儿?”见她点头,方兰生安慰地拍拍她手,起身去拿小榻上的靠垫迭在枕头上,再扶床上人慢慢坐起。
“爹!娘!”
门突然被推开,他的小女儿挥舞着小胳臂小腿跑进房,一把抱牢他腿不放。
“沁儿,怎地一大早咋咋呼呼的?”方兰生抱了女儿一起坐到床边。
他话刚撂下,小方沁便像背好了词一般开口应:“这几天大家都到河边玩,昨天阿莲和我说好了今天一道去,可n_ai娘不放沁儿出去。沁儿从没见识过冰河是什么样,沁儿也想和大伙一起玩嘛??”
这时n_ai娘才追进来,兰生只吩咐她去换个炭盆,再取了小姐的出门衣裳来。
方夫人见女儿只穿了里衣就在冷风里跑,心疼地问:“天寒地冻的,怎么只穿这些就出来,沁儿冷不冷啊?”
方沁摇摇头,道:“一点儿不冷,娘房里可暖和了。”
兰生伸手去顺女儿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脸宠溺地笑道:“我们不要n_ai娘看着,爹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方沁听了自是欢喜,咯咯笑个不停。方夫人看着也笑,眉眼弯弯,一家人其乐融融。
“娘来帮沁儿好好打扮打扮,这个样子怎么好出门。”
方兰生踏出房门去洗漱时正遇见打回程的n_ai娘,便细心吩咐了房里的窗必要留些缝隙出来,不然一直闷在火气里熏着不通气对身体也不好。
外边确实比前几年冷些,清早家中仆人们已经开始忙活。见好几个正爬在梯子上往屋檐挂灯笼,兰生才想起明天就是除夕。
这便又是过去了一年。
方兰生抬头,看见无云的天空瓦蓝瓦蓝,日头刚升起还使不出全力,他呵气成雾。
打理好自己回房,夫人正站在妆台旁掩着袖笑,伸手招呼他过去。
“夫君快来瞧,我们家沁儿也知道要扮美人了呢。”
他看向铜镜,女儿已打扮妥帖,换了厚实的小袄,之前乱蓬蓬乌发束好,变两条小辫儿垂在胸前,在眉心点了一枚朱砂。
他只楞了一下,女儿嘴巴就已经嘟起来,拽了他袖子气鼓鼓道:“爹觉得沁儿这样不好看?”
“??怎么会。沁儿长相随娘,怎样打扮都是顶漂亮的。”
方夫人又笑:“夫君真是机灵,一句话便可夸两人??咳咳??”
兰生轻轻拍着她背给她顺气,劝道:“夫人还是要好生歇息,我和沁儿这便出去了。”
方夫人却挣开他从旁边矮柜抽屉里取出一条围脖替他戴好,道:“我近来新织的,夫君且看看随不随意。”
兰生疼惜地叹气。“劳夫人费心了??即是夫人心血,自然千好万好。”
方夫人听罢只是笑,兰生扶她上床歇着,撤了原倚在枕面的靠垫,替她把被角都掖好。
“我和爹出去玩啦。娘要在家好好养病,以后沁儿也要带娘去看结冰的河。”
“也不知小姐的脾气是随了谁,x_i,ng子这样野,老爷夫人也只是宠着。成日往外跑,以后哪家公子敢要?”n_ai娘打房里出来,见露芝正提溜着几只灯笼路过,就拉了她絮絮叨叨抱怨。
“我是跟夫人陪嫁来的,夫人身体不好,打小就安静。倒是听说老爷年轻时候爱闹得不行,还算出去游历过一番的人。”
走到院里,露芝把手上物什递给爬在梯子上的家丁,又道:“再说了,小姐以后的事哪轮得到我们来评。像方孙两家这般富贵,光靠小姐的妆奁便够享受到下辈子。有这样家境,往后来求亲的怕是要踏破门槛才对。”
进城,方兰生发现琴川早就做好了喜庆装扮,悬在屋檐的灯笼,贴好的窗花与对联,入眼皆是暖洋洋的正红。外乡人纷纷回到家乡,集市上摆摊的人变少了些,但仍旧红火得很,都上赶着做这一年到头的最后一天生意。原本常开着的那家包子铺人去楼空,他本想在那买几个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谁称之人间美味的r_ou_包子垫饥的念头打了水漂,最后拣着唯一一个还在卖早饭的摊头买了团粢饭递给小方沁。
他带着女儿走到近城外的渡口,每年都有戏班子的船停靠的那个。方沁的小朋友们都在那等着,他觉得自个儿也掺和不上,细细叮嘱了女儿这河上的冰很薄千万不可以睬上去,就放孩子自己去玩。捧着方沁跑掉前塞到他手里没吃完的粢饭团,方兰生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看,石阶冰凉冰凉引了他一身j-i皮疙瘩。
咬一口手上被女儿挑走油条馅的粢饭,天出奇的冷,才刚买不久的热乎吃食已经冷得有些发硬。风一点点大起来,凉飕飕的空气见缝就钻,顺着他围巾的空隙灌进脖子。见状他拉了拉围巾。
而小孩在玩耍这件事上投入的j-i,ng力总能超乎大人的想象,没一会他们就对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冰河失去了兴趣,转头去玩怎么也不厌的踢毽和跳格子。硬化的糯米哽住了他的喉咙,手边没水只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团子的方兰生只好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