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因为最近大家都接到了风声,知道一区那三位要出手整顿了,整个监狱在这个点一个在外面晃荡的人都没有,所以朴志训这一路其实走得比裴珍映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直到再次站在顶楼那层门禁外,男孩子看着面前熟悉的电子锁,有一瞬间的恍惚——明明才离开几天,却觉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更糟的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姜丹尼尔解释。
他终于自己披荆斩棘地回到了这里,他终于排除了万难,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姜丹尼尔坦白自己溃不成军的爱情。
赌一把,朴志训想,再赌一次,自私地、没脸没皮地赌一次。
赌什么呢?赌信任吧、赌心有灵犀吧、赌那像一把大火要烧光彼此的爱情吧。
赌爱情吧。
这么想着,他从领口拉出了那枚小坠子,在手里握了握,然后刷开了一区顶层的门。
走道里很安静,廊灯高高地悬着。
朴志训猜通常这个时候男人不是在会议室、就是在公共休息室里,于是他准备先去走廊尽头的休息室看一看,然后再绕回来——
会议室的门居然没有关严——刚刚往前走了几步的朴志训很快就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细碎的谈话声。
看来在会议室里,而且还不止姜丹尼尔一个人在。那就比较麻烦了,男孩子在心里叹气,明显独处对他现在这种情况更有利。
他悄悄地靠过去——然后里面原本听不清楚的谈话声逐渐明朗了起来。
在听清句子的下一瞬间,朴志训的脸色又慢慢地苍白起来。
“……所以只是短期,长期用只会出现反作用。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猜大概你原本就对他有些动心,而那个香料不过是加快了这一速度……”
是朴佑镇的声音。
“……只是,那个小孩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是金在奂的声音。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为何要纠结这件事,但是丹尼尔,你现在这种犹豫不定的样子,不如自己亲自去问清楚……”
是邕圣祐的声音。
朴志训孤伶伶地站在黑暗里,在等着那个男人发话。
过了一会儿——但这压抑又漫长的沉默,让这一会儿过得格外缓慢——那个朴志训再熟悉不过、每个音调转化都被他反反复复在心里摩挲思念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圣祐哥,你还记得之前那一次你问过我,那孩子为何突然想通了,决定回到我身边了。” 男人停了停,声音带着些自嘲的笑意,“我当时觉得你太可笑了——”
朴志训垂下了眼睛,像是在等着什么最终的判决——男孩感到悲哀又心疼,悲哀自己在一开始居然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爱上这个男人,心疼男人语气里的犹豫和怯懦——这是他的王,他高高在上的王呀——他应该顺风顺水地过完这一辈子,而不是和一群人围在一起,把自己感情的经历大敞在外人面前,把里面溃烂的怀疑和伤疤都扔出来,给其他人翻来覆去的研究,仿佛这里面无血无r_ou_、不痛不痒,然后如此挣扎地质疑着自己感情的真实x_i,ng——这听起来太卑微了,太糟糕了,这不是那个在最高处俯瞰芸芸众生的姜丹尼尔应该拥有的爱情。
“因为我想,我的小训那么隐忍地爱着我——傻里傻气地、不要命似的想要保住我——他想要回来还能是什么原因?” 回忆至此,那个正在说话的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可我现在却不确定了,你知道吗?我不确定了。”
“现在一想,他想回来的理由太多了——让我帮他找到并保住他的妈妈,从我这得到庇护从此x_i,ng命无忧,甚至可能只是单纯地享受看到我为他不可自拔的样子——只是,我也会累的。”
这一句话明明很轻,但却响得让朴志训耳膜发疼——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响了起来,这股沸腾的东西顺着他的大动脉一路往上爬,爬过他气管、耳朵、嘴巴、鼻子,所经之处火烧火燎地疼,最后变成一汪滚热的液体,从他颤抖的眼眶边溢了出来。
他输了——他在姜丹尼尔身上赌过很多次,他总是无往而无不胜——但这次他输了,他想赌的信任、想赌的心有灵犀、想赌的爱情,全都没有了,像一个一夜之间暴富的人转身就输掉了浑身的家当。
不要挣扎了,哥,不要挣扎了,丹尼尔。朴志训在心里想道,我不舍得、我不忍心,所以不要痛苦了,就当作我骗了你,就当作我骗了你。
男孩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慢慢地,离开了一区顶楼。
*
安社长的狱警办公室再次被人敲响了,他看了眼监控,看名牌,发现是昨天派去监管朴志训的那个小狱警,一边想着“难道那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一边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对着他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然后下一秒,安社长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在这间办公室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被五花大绑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朴志训正十分有耐心地坐在他的面前,头上斜斜地戴着顶警帽,旁边地上是男孩子刚刚撕下来的易容面具。
“不管怎么样,以您的地位,居然对外人这么没有戒心,是不是太有失身份了一点?” 男孩旁边摆着一台电脑,上面显示着一排指令——显然趁着刚刚对方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