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人原来是季堂的师弟,叫做章小楷,入门才一年,所以鬼山门师父派他跟在季堂身边学习,刚才季堂硬闯通天遮地阵,不料却折损两位鬼仆,所以在他制伏尸婢後,立刻交代章小楷去附近查探有没有新生的亡者。
而众所周知,枭鸟跟乌鸦一样,对死人气味敏感,章小恺因此判定,附近有人新死。
「无主之尸?」季堂问,按照鬼山门的规矩,要养尸,只能找无人收敛的尸体。
「对,听说原来是城里人,家道中落,父母又相继去世,落魄到借住古寺念书,准备参加乡试。」章小楷说。
「怎么死的?」季堂又问,因为养尸禁忌很多,不明原因暴病死亡的不行;斩首过的残缺身体不行;被雷打死的也不行。
「寺里老和尚说,书生一听到他指腹为婚的女子被许配给另一个官宦人家,气不过,吐血而死。师兄你说过,含恨而死的人怨气重,养成鬼仆最好,所以我假称是他朋友,人死归故里,这就请赶尸匠把他送回去。」
「很好,这就去看看。」季堂点头,这师弟办事伶俐、头脑灵活,很得他赞赏。
穿过村庄,果然有间小小的古寺,屋檐梁柱陈旧不堪,但勉强住人还是可以。老和尚见到章小楷两人,立刻引他们进到偏房去,房中铺了张破草席,穿着洗到泛白衣服的年轻亡者静躺上头,七窍流血。
年轻人双眼紧闭,左眼下一颗泪痣,手脚匀称干净,季堂看了後摇摇头,这人相貌虽然鲜霞姣美,气色却青如浮烟,短命之相。
也幸好他是含怨而死,怨气强而y-in狠,适合拿来当鬼仆,但私心而论,这样的人,死了真是可惜……
季堂突然间一凛,身为赶尸匠,最忌讳就是对死者产生奇怪的情愫,刚才不自觉在心中赞起对方的相貌,这就替尸匠坚硬的心态里造出一个小缺口,很容易让怨魂趁隙而入,而被吸取阳元。
定下心,他也不是没见过更入眼的美女,地上这人只是一个要拿来养鬼仆的尸体,他必须以平常心对待。
和尚见有人来领尸,自己倒是如释重负,直说已经替死者念了好几遍往生咒,章小楷立刻递过去几吊钱,暗示没他的事了,和尚这才退下。
季堂看看一旁的书桌上,还摊开着几卷书,几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策论,看来书生在生前挺用功的。
季堂蹲下身来,摸摸年轻人的身体,新死的身体还未完全僵硬,只是冰冷异常,他掏出帕子来,将对方七窍上的血痕给抹去。
「名字?生辰八字?」季堂回头问章小楷。
「姓燕,叫燕归,字不回,生辰八字打听不到。」章小楷回答,知道季堂这么问的用意,因为要养尸,就必须知道死者的生辰八字,才能将死者灵魂给封回到尸体里。
「不要紧,只要死亡不超过一天,魂魄都还在附近,可以用招魂法来推出他的生辰。」
章小楷立刻取房中的白纸,简单替燕归弄了个灵位,帮着聚拢燕归的三魂七魄,季堂则念起招魂词,一等四周y-in风摇晃灵牌,知道是燕归的魂魄到位了。
接下来,只要根据燕归的形貌,排定几个差不多的年纪来问茭,茭杯一y-in一阳便是肯定,如此依序问出他的出生月、日、时,以这八字为咒语,套牢魂魄,封回到身体里,
光这样还不够,必须以雪山术来定住尸身,再作法排出尸体内的秽气,纳入新鲜气息,以免腐坏毁朽,接着才念起尸咒。
一声大喝「起」!已死的燕归竟突然间睁眼,从地上一跃而起。
季堂咬破自己中指指血,滴入燕归那青白而冷的口中,之後的七七四十九天里,同样的过程每天都得重复一次,这是串起鬼仆与主人间的一种联系,从此鬼仆认血而事主,所以叫做养尸。
也就是说,这四十九天他都必须将这鬼带在身边,以免功亏一篑,虽然麻烦,但他目前缺乏可供使唤的鬼仆,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燕归这名字不好,以後我都叫你不回。不回,你先走几步路看看。」季堂交代,要测试燕归的魂魄是否有彻底回来。
不回僵硬的垂摆双手,以生涩的脚步往前迈走,动作刻板,像是全身被架着木条,因为魂魄曾经离了又回,必须要一天的时间,这魂魄才能完全融合到身体里。
「师兄,听魅先生接了别人的活,我们该怎么办?」章小楷问。
「跟踪他们。」季堂一笑,「根据传说,安国君的墓里机关重重,那就让听魅带着他的相好,干最艰苦的活儿,我们在後头守株待兔。」
章小楷担心地说:「机关重重,只怕听魅同样会死在墓里,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只要知道陵墓在哪里,那都好办,我在拜入鬼山门之前,可也是倒斗的好手,配合上鬼仆,取回宝物不是问题。」
「师兄真的很厉害。」章小楷说,他太崇拜季堂了。
季堂往房外看了看月色,又说:「听魅如今应该正在快活着,要出发起码是天明了;你先往乱葬岗外候着,我等不回的情况稳定後,过去与你会合。」
「知道了,师兄。」章小楷巴不得有表现自己的机会,立刻出寺庙去了。
季堂回头看看呆立中的不回,只见他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眼角微红,似有说不尽吐不完的怨气。
「人生苦短,又何必为了区区情爱,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就连季堂都忍不住劝,「你这模样百中无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