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病了,邱小石回寸步不离,邱小石没了,阿魄会寸步不离。可他这次足足看了半宿的窗外,才有人进来。
来人一杆瘦骨,进来时眉眼上冰冷如霜。
“活了?”
那人眼里有了光彩,倒不是为了邱灵赋而开心,像是种活了一株花。
叶徽和端药过来,身上一股死气沉沉的药味。
邱灵赋看着他,任他给自己把脉喂药。
叶徽和道:“再喝五日药便好,我和如意楼的人说。”
邱灵赋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这是如意楼的床,他曾在这里寻思着如何诱出邱心素,阿魄也曾从那扇窗进来捉弄自己。
这是一张不适合养病的床,可医仙叶徽和居然不知道。
邱灵赋以为自己睡不着,可却是很快又疲惫地进入了梦里。
第二日清晨,如意楼的怜之小童伺候他洗漱,悯之端上了饭菜。
邱灵赋坐在桌前,看了饭菜一碗碗放在桌上,突然开口:“为何不是成果来端饭?许碧川舍得让小童来做粗活?”
他观察得细致如旧,可说完,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聊,摇头道:“算了。”
说着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笋。
悯之小心翼翼地看他,像是生怕他又要捉弄自己。他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展开了。
一粒粒松子糖,在阳光下宛如宝石剔透。
“许先生说是你的东西,你一醒就要还给你,但你看了可能会不高兴。成果不敢来。”
邱灵赋盯着那糖看了许久,看得眼睛刺痛。
直到眼睛快要流下泪来,他又开始低头吃菜:“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悯之又道:“许先生说了,你若说不要也要给你,是你的就是你的。”
邱灵赋只顾着往嘴里塞吃的:“许碧川什么时候来?”
悯之回答:“两个月之后。”
邱灵赋道:“那我可以在紫域玩,没人能管我。”
悯之点头道:“许先生交代,你已经是大人了,无人管得来。”
悯之说完便出去了。
邱灵赋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塞着菜,一眼也未看那桌上的松子糖。
无人管我,今后无人管我了。
邱灵赋出去逛了一圈,带了一身酒气和脂粉味回来,那糖依旧在桌上。一怒之下,把那糖全扔下了楼,听着那糖果哗啦落地的声音,心里痛快不少。
很快便到了第四日。
叶徽和夜里给邱灵赋把了脉,闻着他身上的胭脂气,扫他一眼:“中了这样的毒,好了一般也是颓唐一生。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他说着皱了眉,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的药有何不对。
邱灵赋却对他笑道:“你当然见过。”
叶徽和看着他笑。
邱灵赋道:“阿魄不是吗?”
他主动提起阿魄,叶徽和便深深看了他一眼。但他这一眼不长,他对谁都没有太感兴趣。
可邱灵赋这一眼却很长,他盯着叶徽和的脸愣然,似乎在想自己所说的这个名字是谁。
“你去哪?”叶徽和看他才喝了药又起身。
邱灵赋道:“我是大人,要去哪去哪。”
反正无人管我。
夜已经深了,春还未来,可紫域永不萧瑟。
邱灵赋带着幕帷帽走在路边,听一旁有人说书:“楼山派吴为道来紫域也不知是为何事,但听闻吴为道自从白雪岭上下来,就没出过门。这也倒是符合了那传闻,白雪岭果真是被冤魂笼罩,都找着当年上山灭门的门派复仇呢!当年上山的六派,如今焰云庄、青山盟、溯元宗的掌门都已死在白雪岭,孔雀滨蛊地现掌门都且年轻,吴为道怕是寝食难安······”
他往那处看去,此时夜深,尚且有人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这新鲜事当年自己多喜欢,现在却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致。
可他抬头起来一看,脚下却像是被绊住了。
紫江筑不过三个大字,他看了许久,突然一扭头,脚下便往别处走去。
他无心走着,可看到的都是与阿魄和邱心素走过的街道。
这座城突然变得压抑拥挤,让邱灵赋心口骤疼,呼吸也喘不过来。邱灵赋只好低下头去,什么也不看,他匆忙拐过街角,又恰巧看见地上一个乞丐大夜晚还带着竹帽。
他手快于心,走过去便将那帽子掀开。
“干什么!”那乞丐跳起来。他本在睡着,被惊醒便火气十足。
邱灵赋看着陌生的脸,退后几步。身边无人,他浑身便凉飕飕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听。
他转过身,一路跌撞跑回如意楼,扑倒在自己窗子对下来的地面上,伸手摸索着。
脏兮兮的糖已经粉碎,他小心捏起那些大块的糖块,又沾着地上的泥土放进嘴中。
是甜的,真甜。
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警惕地缩起脖子。怜之提着灯站在一旁:“你在做什么?”
邱灵赋捧着手中的碎糖,像只猫儿一样跃上屋檐。
小童在地上仰头看他,神色冰冷。邱灵赋眼怔怔地想着,只觉得背后一阵y-in风,他忽然回过头。
屋上仅他一人。
还有一轮残月,无边苍穹。
第99章 说书人(二)
叶徽和就在这紫域之中,但他只在你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出现。
邱灵赋打探寻找了一夜一天也未见他,等到他往日来的时间,便又回到那如意楼的屋子里,在冰凉的月光里等着。
可过了昨日的时间,叶徽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