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病房的移门已经被拉上,许虹坐在母亲床边擦眼泪,陈素英则闭着眼胸口大喘气。
许旷的脚步声一传来,隔壁床就有人从移门内侧跑了出来,待发觉不是认识的人就撇了撇嘴走了回去。
许虹也抬头去看,见到他愣了愣,然后眼神掠过他望向门外。
许旷知道她在等俞明隽,却不知道究竟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隐约猜想是两个邻床之间的矛盾,于是开口道:“我是俞总的朋友,他喊我一道过来帮帮忙,他还堵在后面。”
没成想这话一说完,邻床的陪护就冲了出来喊道:“帮忙,帮什么忙?想叫阿拉吃生活?侬拎拎清桑,这里是医院!”
许旷被气势汹汹的阿姨吓了吓,说道:“大噶都是文明人,什么吃生活?侬呀噶度年纪,何必?”
“好白相!文明人,哼!”她鼻子里喷了口气。
许旷有点生气,上前道:“大噶同吃了尴尬到医院,相互照应是应该,何必动气?你这边老人家也要休息的好伐?”
隔壁床的人白了他一眼,扭头走进去,把铺盖抖得啪啪响。
许旷无法,朝许虹示意了一个眼神,许虹便起身和他一道到门外去。
等到了门外,许虹迟疑地说道:“你是薛桦吧?我,我之前在曲溪看到你的,你记不记得?你当时还问我妈身体怎么样,是俞老板提起过啊?”
许旷摘下口罩笑笑:“我正好到曲溪办点事。”他不能再往下细说,不然全是破绽。
许虹一时倒没细想,反倒是笑道:“真的是你啊,冰冰后来还给我发微信说那天真的是你,我之前还不信。谢谢你哦薛老板……”她捂了捂嘴然后笑了笑,“乡下人,称呼都不会叫。”
许旷定定地看着她,那天曲溪相见是细雨蒙蒙的傍晚中匆匆一瞥,今天见到,他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堂姐。
许虹年轻的时候长得清秀可人,乌黑的长发扎成两条长辫甩在身后,抱着他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去抓姐姐的辫子。他高三时许虹出嫁,按照曲溪当地的规矩,他在迎亲队伍的最后泼了一盆水,伯母接过他手里的铜盆泣不成声。
后来他去上大学,许虹陪着一道,给他铺床叠被擦洗桌子,临走的时候给他塞了1000块钱,是她自己攒的钱。
这么多年下来,许虹的长发早已剪掉,白皙的皮肤染上风霜。许旷甚至在想,自己的英年早逝或许还是一种幸运,因为他在所有人的心中永远年轻,不论现在,还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
许旷这样专注的凝视叫许虹有点害羞,她低了低头叹道:“我不是故意麻烦薛老板的。刚才我妈闹得太厉害了,我劝不住。隔壁床骂,旁边病房的人跑来骂,医生护士也过来,我心慌死了。我们两个人在上海也没有认识的人,就认识一个俞老板。”
“刚才怎么回事?”
许虹抬起头来蹙着眉说:“俞老板啊说过我有个弟弟,我叔叔的儿子,在俞老板那边做事,出国以后出了意外?”
许旷缓缓道:“叫许旷。”
许虹点点头:“对的。我妈这次心脏病发是因为弟弟遗像砸下来把她吓到了。她住院两天一直念念叨叨,她年轻时候不这样的,现在年纪大点了整天胡思乱想。然后晚上护士通知我去交费我就走开了一会儿。结果隔壁床的要死,和她瞎说八道,把她吓得要命,回来就和我吵,说要回去拜大仙。我一生气说了她两句,她更不高兴了。”
许虹说着语气里带起哽咽:“看病就好好看,干嘛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等我们看好病就回去给弟弟烧香啊!我和她说她不听,还骂俞老板……”她顿了顿,半晌无奈地继续说道,“虽然你是俞老板的朋友,但是我也好说这话的。我妈脑子糊涂了有时候想不开,我是明白的。许旷到非洲,一年30几万工资,他自己高兴去的。出了意外也不关俞老板的事,那些非洲杀人犯谁遇到了都要倒霉啊,就是我家许旷倒霉……”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睛鼻子,抽了抽说道:“薛先生啊,你是名人,你见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我有没有想错?”
许旷正要说话,走廊门又被推开了,两个人一同往外望去,就看到俞明隽大步走来。他刚从夜场出来,于是换了一身烟灰外套,身上也是一股清爽的香水味。许旷觉得他的细致是来源于根深蒂固的涵养,这或许是自己和他最大的差距,泥腿子小子和王子间天与地的差距。
俞明隽走到两人面前,轻声向许虹问道:“睡了吗?”
许虹说道:“我进去看下。”
等她进了病房,俞明隽倚在窗台边上,发丝落在额前倒没有白日里那么锐利了。许旷侧过脸看他,等他说话。俞明隽也扭头看了看他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他语气平淡,倒像闲谈一般。
许旷张开双臂把手肘搁在窗台上长叹一声:“我来看看啊。”
在这个瞬间,他很想告诉俞明隽——我是许旷。但是这句话说出来未免太骇人,不知道会引发多么可怕的风波。
于是许旷朝俞明隽笑笑:“许虹和我说,许旷出事后你一直有照顾她们母女,我想许旷知道的话会很开心。他虽然不在了,但有人愿意替他担这份力。”
俞明隽嗤笑一声:“你演了好多年戏,有没有觉得戏剧和生活差别很大?”
许旷不说话,听他继续说:“戏剧里感情被捕捉肯定然后放大,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