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落势力的殊死反扑实在不容小觑,神界失去了卡索、星旧、潮涯等诸多明主良将,新一代将领又青黄不接、力有不济,剩下的乌合之众更是一触即溃,不堪一击。火族里应外合、背水一战,竟轻而易举攻陷了诸多要塞。
战局分明,火族全线告捷,乘胜追击。神界各族节节败退。便在这看似如日中天的胜利中,火族大军硬生生吃了一记窝心脚。原来,冰族坚守刃雪城,闭门不战,凭借铜墙铁壁般的冰幕,把火族严严实实挡在了风雪之外。刃雪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简直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然而,你死我活的问鼎之战,岂会因此罢休!
不取刃雪城,何以霸天下!不降冰族,何以王神界!
火燚倾尽精锐把刃雪城铁桶一样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围便是月余,冰族不降也不战,火族狗咬乌龟壳——无从下嘴。再奋勇的军将久攻不下,也会锐气大挫。火族军队日渐疲怠,逐渐与冰族形成胶着之势。
刃雪城以一城之力牵制了火族全线精锐,缓解了各族战场上的压力。在冰族顽强抵抗地带动下,神界各族重整旗鼓,官方民间抵抗力量纷纷响应、揭竿而起,一时间火族一边倒的形式戛然而止。眼见得战局又错综复杂起来,火燚一颗傲视群雄的王者之心又似架到了刀山火海上,坐卧不宁。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四处搜索奇人异士,求取破局良策。
罹天烬被一纸圣火令千里召回,不但一直不得与日思夜念的人相见,反而被火燚威逼胁迫,困于火族大营中。他日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几次三番追问卡索下落,却被火燚打了太极。
如今,要说进退维谷,左右两难,非他莫属了。一边是梦里故国,深情所归,一边是骨肉难酬,劬劳之恩。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如何自处?他既不能大逆不道,做令人不耻之qín_shòu,更不想伤及所爱,再与冰族为敌。尽管当年冰火之战中,他做下了诸多孽怨,犯下了滔天罪行,欠下了累累血债,可时过境迁,当一切都清晰明了得痛彻心扉时,谁又能再做回那个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狂神?
万事做尽,缘分势必早尽。
他其实悔不当初。昔日少年狂妄,做绝做尽,如今惨淡凄冷,自食其果。也许这便是报应:做下了就是做下了,即便神不知鬼不觉,或者一时得志,终也逃不过天地人心。大千世界风云际会、因果相生,稍一踟蹰,便偷天换日,万劫不复。
那些钻营者,机关算尽,蝇营狗苟,为的不就是你高我低的几两虚荣?可是,高,高不过举头三尺有青天,低也低不过红尘后土。一时风头无两的春风得意,不过是风过无痕的浮尘,待到食尽鸟投林,还不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想要劝谏,却如鲠在喉,不是不能说,是说了也没用。罹天烬深知火燚的秉性。
进如万丈深渊,退则回头无岸。两次三番欲言,难述心中纷乱。
罹天烬心事重重地走在灯火通明的火族大营中。中军大帐要宴请高人,火燚再三遣人催请,他不得不露个脸,给父王几分薄面。
还没入帐,便有琴声传来。一曲乐音,高山绮岳,行云流水,堪称绝代风骨。可是罹天烬心中烦乱,任他仙音,咂在嘴里也没滋没味儿。
“烬王子到——”
罹天烬挑帘而入,与帐中声色撞了个满怀,当即呼吸一滞,怔在原地。
只见那坐于轮椅上抚琴之人,一袭月白长衫简而又简,青丝墨染,乌云垂肩,唇如点绛,眸似寒星,清雅出尘。此绝代风华不是碧绾青又是何人?
罹天烬一双赤瞳瞬间深邃了几分,盯在碧绾青身上已是移不开眼。
碧绾青似是沉浸弦乐妙曲之中,浑然忘我。手指于弦上点拨滑弹,张弛有度,青丝薄衫无风自动,真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琴音陡然一转,扶摇直上,似千军万马,十面埋伏,便在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之际,又落于春山幽谷,只是隐隐杀伐刀锋藏而不露。当东流逝水,淘沙而去,那十指尖尖已按于尾弦。
“妙,妙,妙!”火燚于正首上席拍案叫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公子一曲梵乐,余音绕梁,回味无穷!‘一绾青丝’果然名不虚传!”
下首作陪的文武重臣无不随声附和,满堂溢美之词。
“火王见笑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碧绾青微微一欠身,笑不露齿。
“公子过谦了。”火王这才看到罹天烬,远远便招手唤他过来,一边眯眼瞧着碧绾青,一边笑道:“我来为公子介绍一下,此子乃我族第一悍将,亦是我儿,名唤罹天烬。”
罹天烬已至近前,向火燚抱拳揖礼,也不理会对面的碧绾青,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火燚身侧。其他军将见到罹天烬犹如老鼠见到猫,一个个都屏声敛气,头埋在酒案后,越来越低,竟比火燚更惧了几分。
好像刚刚才发现多了一人,碧绾青这才正视过来,恍若初见般将罹天烬细细端详了一番,才啧啧赞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烬王子之神威如雷贯耳,鄙人早已心向往之,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说着,碧绾青一欠身虚虚一礼,歉然说道:“在下腿脚不便,未能全礼,请烬殿下莫怪。”
罹天烬又是一愣。那日在星旧别苑邂逅,自己虽并未察觉到碧绾青身有残疾,可是如今细细想来,那日他的确没站起来过。便是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