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打他倒了,牧清辉就把持一切,大刀阔斧的削减开支,虽不至于虐待他们,但因为没了之前牧老爷的私下贴补,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
几年前他们哥儿俩横行大半个济南府,外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牧老爷爱子,礼让三分,然而牧清辉得势之后,众人的脸简直是属狗的,说变就变,两只眼睛里只有他,活似他们两个是死人一般!
如今,如今更是被随便给了几万两银子,几所破屋子撵叫花子似的打发出来,他们三个人呢,这回更绝了,连奴才都不给留一个!
这般巨大的落差,无异于天壤之别,叫他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
兰姨娘叹口气道:“素日里你爹真的将你们两个宠坏了,不当家也不知柴米贵,说的轻巧,撵走也就撵走了。可那几处宅子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加起来说不得要有个二三百的仆人,便是一个人只要几两银子,加起来三二千银子可就没了!如今咱们没了靠山,手头只这几万两银子,又有日常的开销,还指望它们生活钱呢,如今一下子就去了一两成,可怎么好?”
她虽不大理事,可经历的多了,好歹知道些皮毛,顿了下又苦道:“便是里头有他的眼线,难不成人人都是?咱们用心挑选一番,总能留下些的,说不得还可为我所用。再者他们也都是老仆人,对各项事物都十分熟悉,也不必再花时间精力调、教,便是打发去做些近不了咱们身边的粗使活计,还能赚个劳力呢。如今骤然都从外面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用着也不顺手,待到调、教好了,且不知是何年月呢!却又如何是好?”
牧子恒兄弟二人素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会想的这般周全?刚才只图一时痛快,自觉十分有骨气,可如今听了,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都有些后悔,面面相觑起来。
兰姨娘叹息一番也就罢了,又对两个儿子道:“算了,你们两个是男子汉大丈夫,注定要做大事的,这等细枝末节注意不到也不为过,凡事有娘的。只如今咱们却没工夫继续说这个,头等要事还是要赶紧打发人去找寻那姓宋的小蹄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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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杜瑕一家三口正坐在屋里说话,猜杜文考试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下来取中举子的名录,他能不能中,若是中了又会是个什么名次……忽听外头王能递进话来说:“外头来了个中年汉子,自称是老爷的大哥。”
三人的说笑戛然而止,大家对视一眼之后,杜河才拍拍身站起来,道:“你们不必动,我去前头瞧瞧再说。”
王氏与杜瑕都点头应了,又叫他当心。
老家那边的人没一个同他们一家一条心的,这娘儿俩也都懒得应付,故而不接茬。
杜河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叫了王能来问:“你跟着去过碧潭村,看着来人可像?”
院子里有几棵树,论起来每年夏日都该有知了叫的撕心裂肺,可如今十分干旱,树都蔫儿蔫儿的,依附它们生存的知了也都半死不活,只断断续续发出几声半死不活的哼哼,倒是安静的很了。
王能仔细想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谨慎道:“小的之前确实见过,却没大看扎实,倒很有几分想象,只是瘦了好些。再者天下之大,容貌相似的也多得很,故而不敢说死了。”
杜河点点头,夸赞道:“你做的很好,着实长进了。”
王能登时喜得尖牙不见眼,又奉承道:“小的见天跟老爷出出进进,又有幸去省府开了眼界,便是头猪也该长进了。”
杜河给他逗笑了,说话间已经到了外院。
如今山上的人也都住在这边,人手空前充足,每日排班,轮流守门、上夜,丝毫不敢怠慢。
因来人可能是当家的大哥,门口当值的也不敢太过怠慢,只是也不敢轻易做主,就把人请进来在门房那里等着,由王能速速进去回禀。
杜河进去一瞧,果然是杜江,只是数月不见,竟瘦成了个皮包骨,脸色也蜡黄,看着着实不好。
他不由得吃惊道:“大哥,你这是怎的了?!”
杜江一身褐色粗棉布短褐,且还是半旧的,边缘微微磨起毛边,脚底布鞋也沾了泥土;反观二弟一身青灰窄袖道袍,足有八成新,十分光鲜,俨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城里人了,跟他素日里瞧见的那些老爷们没什么分别,又住的这样大的宅子,是以分外局促。
他张了张嘴,面上微微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杜河也不催,只摆手叫人下去,又叫他吃茶,等着他主动开口。
杜江慌忙道:“进城前喝过了水,不渴,不渴。”
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杜河又是个念旧情的人,见状便回想起当初兄弟三个还未为人父,乃至孩时一处玩耍,逃难时也相互扶持的情景……
且分家前这个哥哥对自己虽无多少照应,可也没什么不好,见他如今这样,杜河心中便有些难受。
他将茶又往那头推了推,道:“大哥同我客气什么?如今天热,出入城门查的也严,怕是要多等许久,怎能不渴?”
杜江讪讪一笑,到底端起来喝了。
他也着实渴了,茶水一沾嘴皮子便止不住,咕咚咚三口两口喝个精光,回过神来又局促起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也不知自己喝的是甚么茶,十分清新香甜,唇齿留香,竟比逢年过节喝的蜜水儿还好上十倍,恐怕放在外头也值许多钱呢……
杜河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