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问,诺大的一个汉子,不过觑了苏令蛮一眼,便连耳朵根都羞红了,分明的五官上直率地袒露着不自在,眼里的紧张几乎要呼之欲出。
漱玉阁作为长安城首饰铺子中的头一号,在书院时便时常听人提起,直言漱玉阁有三最,最时兴,最贵重,最宰客。
而其受欢迎程度只看这三开间门面前来来去去络绎不绝的富贵人儿便可见一斑。
便连苏玉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也不过有漱玉阁的一对碧玉坠子和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罢了。
书院里暗中流传着一句话。
要看郎君心不诚不诚,便看其荷包够不够敞亮,有十两给你花十两,那是十足的诚心,而去漱玉阁花销,那便是十二成的诚心了。
“看来这木头桩子挺上道啊,”苏文湛在前头听了一耳朵,失笑道:“为兄本还想为楚兄支个招来着,没想到……”
苏玉瑶瞪了他一眼:“大兄莫要将楚世子带坏了!”
光学那些不着调的fēng_liú习性!
苏文湛脸立时黑如锅底,伸手便拿扇子敲了一记:“胡沁什么?又不是你夫婿!”
苏玉瑶摸了摸脑袋,别过头去狠狠“哼”了一声,嘟囔道:“往后阿瑶必也要寻一个如楚世子这般常情的!”
苏文湛嗤笑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楚兄确实是好性儿的,阿蛮若嫁过去立时便能掌家,听起来很美,可镇国公府一大家子的寡妇,那可不好相与喽。
这边苏令蛮“噗嗤”一笑,楚方喧的脸越发红了,跟被蒸熟了的大虾似的,连头顶都腾腾冒着热气:
“二,二娘子……”
苏令蛮面上笑意隐隐,一忽儿又消失了去。
有这样一个人,直率地将一片赤诚捧于你面前,小心翼翼地讨你欢心,并不在乎身份之别,尊重而真诚地对待于你——
旁人苏令蛮不知,但她却知自己是欢喜的,可这欢喜并非缘于心动,而缘于:自己也能值得一个人这般对待。
她不由忆起另一个口口声声要纳了自己的人,暗啐了一声,迅速便将其丢到了脑后。
“且去看一看。不过事先得说好了,若阿蛮有甚看中的,很不必世子出手。”
苏令蛮知道这般说来有些不近情面,可到底两人没甚瓜葛,吃些小食也便罢了,若当真受了贵重的首饰,往后要再掰扯开来便难了。
楚方喧“哦”一声,气馁了一会,待踏进漱玉阁时,又欢欢喜喜的了。
苏玉瑶亦拉着苏文湛跟了进去。
漱玉阁前的小二“哎哟”一声殷勤地迎了上来,视线都没敢与苏令蛮接触,便歪着腰领了四人进去。纵使这几人都是生面孔,可那黑面郎君一看便不是池中之物,小二自是不敢怠慢,只心底对苏令蛮难得好相貌惊诧了一番,便领着四人去了二楼。
二楼显然要比一楼僻静些。
但亦有两拨人在与掌柜的相看首饰,一波是几个小娘子一道来的,叽叽喳喳议论地正欢,另一波却是由掌柜的亲自接待,掌柜的毕恭毕敬、敛容肃目地半弯着身,细细介绍身前打开的盒,一眼看去,竟是难得的珍品,如金累丝红宝石步摇,红得仿佛滴血,可见纯度极高,碧玉玲珑簪,玉的水头极好,在光下仿佛能见水头灵动。
从形容看是一对母女,从背影看有些熟悉。
苏玉瑶从身后扯了扯她袖子:“阿蛮姐姐,是王二娘。”
她小声地道,孰料王文窈耳朵灵,转头一看,见是苏令蛮一行人,目光在一旁的楚方喧身上转了转,嘴角的笑便有些意味深长。
“楚世子、苏世子安,看来……苏二娘子与楚世子好事将近了。”
王文窈抿唇一笑,她身后的中年妇人闻言一蹙,再看向苏令蛮身上的眼色便有些厉,她上下扫视了一眼,才缓缓道:
“确实是个尤物。”
言语中的鄙薄与轻曼,昭然若揭。
苏令蛮气笑了:“枉琅琊王氏传家数百年,当家主母竟是这般的调调?”
苏玉瑶亦气得浑身发抖,那人敢说这话,不单单是将阿蛮姐姐鄙夷到了极致,更是将鄂国公府的面子往脚底下踩。
“苏二娘子光天化日堂而皇之地勾引小儿郎,还不兴旁人说道一句?”
王文窈扯了扯母亲袖子,为难道:“阿娘……”
“右相这般内帷不修,任妇人这般口舌攻讦,清微有余暇必要在朝堂之上参一本才好!”
正待楚方喧愤极欲言之时,楼梯口一道朗音远远传来,随着话音刚落,杨廷那张冷峻清隽的脸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掌柜的揩了揩汗,头都大了一圈。
平日里见都难得见上一两回的贵人此时齐聚他漱玉阁,若闹僵起来……
连忙扯起一抹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威武侯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杨廷这么一个少年郎君带了一个随从这么孤零零地来一家首饰铺自是不大寻常的,王文窈嘴角牵了牵,笑盈盈道:“杨郎君好巧。”
王母面上的怒色还未散,见女儿这般不争气,急斥道:“阿窈,你争气些,我琅琊王氏的女儿哪人嫁不得?”
便做皇后,亦是使得。
“不过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狐媚子,你何必自降身份去与她相比?那臭小子要捧臭脚你便让他捧去,终有其后悔莫及之日!”
苏令蛮“噗嗤”笑道:“这位夫人口口声声说阿蛮是勾引人的狐媚子,可您家女儿光天化日之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