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非全无心理准备,无论是曦冉,还是她,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说穿了只是赌博一般的尝试。既然已经在赌局上压上了一切,自然也必须承受赌输了的全部恶果。
“幸好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件卷轴托付给别人。”这一瞬间,灏湮的表情是无比庆幸的。判定有罪之后的惩罚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承受,只因为她知道自己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却害怕在死亡来临之前,来不及完成必须完成的事。所幸,都来得及。
“让契约无效化的卷轴?”不知为何,相较于对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方才还沉默着的曦冉忽然摆出无比凝重的模样。
灏湮也不由的随之紧张起来,声音都有点发抖,“怎么了,有问题吗?”
曦冉却并不回答,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也没有现成的答案。直觉这种东西往往来的没有根据,但偏偏忽视不得,很多事情都在证明直觉的准确性。况且对于这件事的怀疑并不是此刻才有,也并不完全都是源自于模糊的感觉。
曦冉认为自己应该抓住某个证据,只可惜那东西太过滑不丢手,他每每好不容易挖出一点蛛丝马迹,到了最后又被它巧妙的溜走了。
扫视过缠绕在灏湮身上的锁链,在不断勒紧的链条之下,女子身上伤口遍布,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之前,灏湮是因为不忍而打算拯救于她。这一次,他却是因为别的理由。“你也许真的不应该死在这里,你若不在了,很多谜题只怕再也没办法解开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曦冉救人的决心,灏湮亲身感觉到周围的风起了变化,不再全然都是肆虐的风刃,其中有几道似乎有着独立的意志一般,极为不同。这几道与众不同的风刃并没有针对灏湮孱弱的身体加以摧残,而是一下一下磨砺着捆缚她的铁链。不多时,坚硬如磐石的链条上赫然已经出现了清晰可辨的白痕。
是曦冉。毫无疑问这是曦冉所控制的气流。他判定大祭司命不该绝,也不与旁人商量,直接出手救人。
“住手!”灏湮是真的急了,居然喊了出来,尖利的嗓子到后来都有些破音。“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若不承受这场刑罚,你又该怎么办?”
果不其然是这个样子,人在着急的时候才会难以避免的吐露实情,而这一句恰恰证实了曦冉之前的揣测——
不错,近来他的状况良好,可以说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此等轻松了。无时不刻如同山峦一般压在他身上的力量,忽然之间竟然悉数消失了。简直像是天道忽然开恩,放了他一马。
然而他终究不会如此乐观,因为了解天道灭亡妖兽的决心已定,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就网开一面。
仔细算算时间就会知道,当他从天道的重压下解脱出来的那一刻,与此同时正好是大祭司被绑在这块巨岩上受刑的开始。
关于这一点,应该连魅疏都没有料到吧,那老头一心将灏湮视为妖兽全族的叛徒,势必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可是从结果来看,此举却成全了皇帝曦冉。若非此时状态良好,即便是曦冉,只怕也很难顺利飞越过这片凄风苦雨,到达灏湮身边。
证实这一点之后,曦冉更加不可能对大祭司的惨重袖手旁观,将她卷入计划已实属无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代替自己受过。心念一动,切割锁链的风刃随即变得更加迅速猛烈。
灏湮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言了,只可惜说出口的话已然不能收回。现今的情况下她无法动弹,所以即使被救也是被迫。
她冲着曦冉摇头,既然该瞒的已经瞒不住了,别无选择之下她索性说的更加明白。“真的没有必要救我,我在这里受刑原本就是为了给全族一个交代。”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老老实实等在乐园岛上,直至魅疏与楼天遥上门讨伐。
“在受刑的过程中,居然可以替代你承担天道的压力,这对我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灏湮说的无比诚恳,而这也的确是她如今的想法。“我是否得救都对未来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我该做的都已经全部做完了,活下去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苟延残喘。但你不同,你能够得到自由,哪怕很短暂,这对于我们全族才是最有意义的。不要忘了,你才是背负全族性命的皇帝。”
灏湮从来不是喜欢喋喋不休话多的女人,到底是全族大祭司,说出口的每句话都难免染上一层金科玉律的色彩,在这一点上,甚至比起皇帝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她极少像今天这般说出一连串的长篇大论,可语言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少言寡语的人,说出口的内容就越是天生带着叫人信服的力量,因为不管这种说了什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曦冉只觉得被堵得无比难受,堂堂皇帝原来也会落入哑口无言的境地。他能说什么?的确,他什么都说不得。难道他要否认自己才是背负全族性命的那一个?对面这个被仅仅捆缚于巨石上受刑的女人,无论于公于私,她都已经仁至义尽,难道他还要将自己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吗?凭什么呢?
大祭司察言观色,看了几眼便已经确定皇帝放弃了,放弃救她。没有遗憾,只有欣慰。
纵使对人心的了解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但灏湮天性悲悯,甚少有揪住不放咄咄逼人的时刻,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略作思索之后她决定还要再添上一笔——
“你放心好了,关于方才所说关于契约的种种谜题